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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第八十九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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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太长,分成上下两章贴出。大人们请先看前面一章,上半部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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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案情有起色,我们才晓得,二师兄听说了消息,早就赶过来了,一直想方设法帮我们。」

二师兄当时已不姓翼了,改姓黄,名字仍叫本来。

他先到府衙求做证人,证明翼家帮绝对没有拐孩子,他也是帮主夫妇救下的孩子,长大后师父发现他想学别的行当就放他走了,更未让他偿还抚育的恩情。如果是拐子,焉能如此。

可他早已离开翼家帮,与案件无关,没能当上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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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本来进不了府衙,参加不了堂审,连去牢中探望都做不到。他四处借钱求人,设法走一点点人情,有仗义的衙役私下指点他说,论钱财,你拼不过田家,走不上人情。知府大人断案也不能随心所欲,即便他老人家觉得你们冤枉,亦不可仅凭这份感觉就放了翼家帮,把那俩仆人定罪。判案需遵律法,凭证据。现在各样证据都指向翼家帮有罪,你光喊冤,没有脱罪的证据怎么行呢?

「后来我们脱罪的一项关键证据,即是二师兄帮着捕快一道查出来的。多亏二师兄学医,察觉到毒死那少爷的毒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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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很多小报详写了案件经过,黄本来买了一堆阅读,再到少爷住的客栈找伙计等人求证,发现田少爷毒发身亡很快,没什么动静。

寻常中毒的人,一般不会像戏里那样,毒药入腹,浑身一晃,吐一口血,头一歪,归西。中毒者从毒发到身亡,大都经过极其痛苦的煎熬。打滚、惨呼、抽搐、呕吐,大夫知道无法可救,只能眼看着中毒者痛苦挣扎。

像少爷这种中毒后没什么动静,很快没了的情况较少见。

或中的不是一般的毒。

如此厉害的毒药,挺难临时在街市上买到。

田少爷一路到杭州没经过什么大城,进城当晚就被害了。如果两个仆人是真凶,一路陪着少爷,应该没时间在杭州买毒药。

外地人在小城或乡野买剧毒,很容易被记住,凶手若性格谨慎,大约也非沿途购毒。

那么,毒药是早已备好的?

黄本来遂赶到田少爷的家乡,配合暗访的捕快一起查,竟真找到了姨娘的姘头配毒的证据。

这也成了给真凶定罪的关键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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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九师兄妹从牢里出来后,才知道二师兄做的这些事。

二师兄租了个小院,帮他们调养身体,与他们一起安葬了师父师伯师叔翼五和俏姨。

师父的一些江湖朋友,二师兄帮着查案时结识的衙役捕快都来探望他们。

有几位江湖前辈说可以收他们进自己的帮派。

指点过黄本来的老衙役则道:“虽对令师门不敬,我也需得劝几位一句。此一劫数,或是天意,你们几个娃娃岁数还小,学门真正的手艺,改个别的行当,好生过一世,令师在天之灵,应也欣慰。”

翼四说他想继续做翼家帮的人,师父师娘的功夫和师门的招牌不能丢,但今后只卖艺不卖药了。

翼六和翼七跟着翼四。翼八改别的行当了。翼四看出翼九犹豫,便说:“师父临终前让我们别做这行了,是我觉得自己没能耐做别的,还是靠着师父的名头混口饭吃罢了。我和小六小七没师父师伯师叔那样的本事,养自己都难,养不起小拖油瓶了。你跟小八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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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定下前程,各奔东西。翼九岁数小,受伤重,恢复很慢,仍跟着二师兄暂住。他想自己将来难道随二师兄学医么?他真不喜欢医理,完全看不进医书。这时老衙役又来探望,问翼九:“你想不想将来到衙门做事?”

翼九懵了,心想自己这样的人,哪能轮到这么好的事。官老爷,得多大福气的人才能当?

老衙役说:“衙门里做事的并非全是官老爷,像我这样的,也是听大人们差遣,不过吃一碗公门饭,得人多抬举些体面罢了。每日更不轻松。我有位亲戚,在北边某县的衙门做事,他比我更忙些,是位捕快,与他娘子都是良善人。早年丧子,未再有后,想收一徒,继承衣钵。我看你是个讲义气的孩子,应与我堂弟投缘。你若愿意,我便知会他。”

翼九激动万分,捕快,就是与二师兄一同查出罪证,令案件真相大白的人!

他知道衙门里不全是好人,所以更想当捕快。他想当好捕快,想将来再没有人像师父师兄那样被坏人冤害!

「那位老差役,即我后来的师伯,便把我荐给了我第二位恩师陈老捕头。我随第他老人家改姓陈,名字改作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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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捕头很得某任知县大人的欣赏,知县迁调别处,将陈老捕头也带了过去,转调几地,最后到了沐天郡。

陈久这时已长大成人,也想当捕快。按规矩,他不能和师父在同一衙门里当差,后来京兆府丰乐县的衙门里有了空缺,陈久参加试选得中,自此住到丰乐县。

赏识陈老捕头的大人在沐天郡府丞职位上致仕,陈老捕头也岁数大了,退到丰乐县养老。最后几年身体不好,陈久挂职在家照顾。师娘师父先后离世,守孝完毕,陈久才重新回丰乐县衙当捕快。

陈久与二师兄多年间一直有书信来往。

二师兄云游各处,未有固定的居所。他们的书信不少经由一直住在杭州的陈师伯转交。

师兄信中写的都是云游所见的趣事,陈久曾羡慕过师兄的洒脱。

「我后来才知道,师兄离开师门后过得挺苦的。江湖人一开始说他是逆门子,不收拾他都算宽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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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人离开师门,有“分门”、“出门”、“叛门”、“逆门”几种。

分门一般是掌门或当家师父离世,继承人有争议,由同行长辈见证,各立门户。有些像兄弟分家。

出门则是掌门或师父准许门人离开师门,自立门户。

叛门与逆门有些相似,都是门人与师门产生矛盾,自行离开。叛门往往是师伯师叔与师侄不和,或同辈兄弟争斗,落败的一方自行离开。而逆门是最严重的一种——徒弟忤逆师父,自行离开师门。

「我以为二师兄算出门子,没想到江湖人把他看成逆门子。」

在江湖同道眼中,翼鳞对徒弟有救命抚育授艺的大恩,既父又师。此徒却勾连外人,举发师父,弃师门想改艺奔高枝,真真是一头不忠不义不孝的绝世大白眼狼,遇则必唾之,恨不能刃之。懂医术的江湖游医或许不怎么看得上翼家帮的买卖,但更不齿逆徒,根本不会理会黄本来。

而真正的医者知道黄本来曾经做的营生,也不会教他。

黄本来漂泊各处,一开始不得不隐姓埋名做苦工糊口,按照江湖规矩,任何江湖同道遇到逆门子,都可以砸他饭碗毁他买卖驱逐他。

丐者也是江湖同道,所以逆门子连要饭都要不到。

江湖人遍布街市,心明眼亮,擅长从一个人的言语举止中发现其身份。黄本来去扛包搬运做苦力,往往没做几天就被人挑事殴打,遭工头解雇,甚至走在路上都被绊被推被撞,街边闲人追着他吐唾沫。

他不得不搬走,找另一份工。

同样的事情很快又发生。

他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霉事连连,却都没到丢命的地步。

江湖人觉得杀逆门子脏手。身败名裂,走投无路,自行饿毙于街头才是逆门子应得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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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本来体会到了江湖无处不在,他越躲越偏僻,竟到深山挖土开矿。

他埋头做工,小心做人,但有几个人看他的眼神开始不对,一些似曾相识的小霉事逐渐发生。丢东西,做好的工却出纰漏,打的饭被撞翻,之前待他不错的工头频频呵斥他。

因他平时待人厚道,常帮工友写家信,算工钱,看契约,仍有几个人与他往来。某日他与工友出门,刚回到矿上,即被一堆人按住,一通老拳后,拖他去见工头。

工头柜里的钱丢了,在他床板下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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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头让人把他锁进小黑屋,自行进屋,反插上门,啪啪向墙上甩了几下鞭子,边甩边骂,继而小声道:“你这小老弟哦,看着斯斯文文,怎么这样大的来头,老担乡亲要弄你哩?”

黄本来张了张嘴,工头又高声大骂,啪啪虚空甩鞭子,踹木头,声音再一转到极细。

“不必答,我不想晓得。我只管矿上平安无事,否则我要吃棒槌哇,你晓得吧。”

工头再骂,再甩鞭。

“唉,今天晚上月亮还挺亮的。先前,你帮我写家信,里面有首月亮诗,好美哦。我娘子说,她好喜欢,她继续等着我,不听我岳父的话了。”

工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包丢在地上,再悄声吟诵。

“仰头看明月,山路亮堂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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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黄本来解开已经松脱的镣铐,逃出矿场。

工头给他的小包袱里装着他的身份文牒,他之前攒的工钱,还有另一份文牒,文牒中所写的年纪身形与他相似,是某位亡于矿上的工人之物。

黄本来不敢进最近的城,只混到临近村庄,向本地村民买吃的,买了一身衣服,打扮成本地村汉,搭运菜车到了另一城内,使用工头送的文牒。

黄本来如此一路沿着村庄绕行,避开江湖人耳目。他钱不多,饥一顿饱一顿,瘦脱了相。尽量找有水的地方沐浴洗衣,蓄了胡须,修剪整齐。过于邋遢也会被人注意,最好的方法是看起来平平常常。

他原打算往东走,索性搭条船出海罢了,路过某村时,从见底的钱袋里抠出几文,在一户人家买了个刚出锅的饼子,一碗白开水。那户人家好心,让他在院里小凳上坐着吃喝。屋主老夫妻与儿媳孙子聊天,聊到这家的两个儿子在附近小窑厂里做工,有一批瓷器亟待交货,窑内的工人刚被另一家高价挖走了一大批。剩下的伙计没日没夜做工,老夫妻的两个儿子昨天干了通宵,今天到现在还没回来吃饭。

黄本来听得心动,向老夫妻说自己是背井离乡出来做工的,在矿上得罪了人,被撵了,迫切想找活干,听闻贵家说有窑厂缺工人,不知能不能试试。

老夫妇指点他去窑厂的道路。这一带离大城近,人工便宜,附近产瓷土,开了不少小窑厂,挺多大窑接活多,会分些给他们烧制。

黄本来到了窑厂,这些小厂一般只招附近村民,不会聘用他这样来历不明的外乡人,但老板等着用人,见黄本来寒酸却不邋遢,又能读书写字,便留下试几天,讲明了可能不会让他待久。黄本来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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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屏三人读到这段,心中微动。

算日期,黄本来到窑厂做工时,瓷公子曲泉石应该还没出生,他外祖父湖上老人亦尚未蒙难。这般看来应只是巧合。

不过,他们仍留意看了供词中的某些细节——

「窑厂具体在何处?」

「回大人话,非小人有意隐瞒,确实不清楚。应该离杭州不太远。师兄说那个窑的瓷器都是运到杭州明州这样的大城卖的。委托窑厂的商家天南海北,烧的瓷各式各样。师兄做的那种写诗画花的瓷器就不是当地样式,先在外地时兴起来,卖得好,有商家让他们照着烧。画有些是现画的,也有的是有现成的花样贴成模印。诗句都要手写。」

黄本来字写得不错,老师傅稍一教在瓷胚上书画的技巧,他便可立刻上工。他私下练习描花,练了几天,简单的绘样、填色、印花也能做了,老板很满意。

黄本来也很惊喜,这座乡村小土窑厂里竟有大夫。

窑厂工人易磕碰扭伤,常犯咳症,夏天又容易中暑,都是附近乡亲,东家不敢亏待,聘了一位老大夫日常坐镇,闲时医房还煮些应时养生的茶汤供工人饮用。

黄本来有空就去医房附近转悠,帮忙抬茶汤桶,递送东西。老大夫看出他的意图,稍教他一些医理,黄本来至此才算摸到真正医术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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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说,在窑厂那段时间算是他这辈子最走运的日子之一。」

这家小窑厂是当地小窑里比较弱的,工钱也偏低,心思活络的伙计大多被挖走了,留下的和新招进来的全想农闲时安分做份工挣几个钱的乡民,很少黄本来这样读书多会画画的人物,工友们没觉得这个外地人占了饭碗,待他很和气。老板见他做事诚恳,不闹幺蛾子,也不提让他走的事。

黄本来吃住在窑厂,一段时间后,老板开始放心让他晚上值夜守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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