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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名唤知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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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春心念一动,地上的茉莉随着他的动作疯长,洁白的花瓣在朦胧的月光下怒放,似乎要将结界内的一切都掩盖。

铺天盖地的杀意将井边的男人笼罩,但他好似全然意识不到,目光死死地盯知春身后的方向。

祁禧爬上来的第一眼,便看见了那道身影。她失去了来时的鲜活,提灯被丢在脚边,僵硬地被茉莉缠满全身,只有一条红线将她与身侧的冰棺相连。

祁禧不知道阁主要什么理由哄骗了她,让她乖乖接受了他的要求,又或者是这也是她的计划的一环,这些,对他来说通通都不重要。

茉莉就要蔓延到他的脚边,知春突然有些畏惧男人投射而来的眼神,里面的情绪太过奇怪,浓重的、悲伤的、愤怒的,全都一股脑地杂糅到一起,随着他手中突然升腾起的火焰,将知春倚仗的茉莉燃尽。

“无忧火?”

看清男人手中的火之后,知春后退了一步,但下一秒,茉莉又缠了上去,知春阁的阁主,不能给自己怯场的机会。

男人没有回答,指尖的火焰欲发明亮,仿佛要将这里的一切全部烧成灰烬。

知春的茉莉在他那里,就像孩提的玩具,火焰顺着茉莉的枝条,恶狠狠地朝知春的腹部席卷而去。

火焰的力道很大,并没有一点手下留情,知春拼尽全力抵挡,还是接下了大半的威力,整个人被惯性甩出去,半死不活地躺在墙角。

他不明白,不过是要一份躯壳,为何如此艰难,先是秀英山的山君,现在又是他,世间唯一拥有无忧火的赤豹。一个个的,为什么都要来坏他的好事?

祁禧并没有理会他,知春看着男人踩着茉莉的余烬朝他走来,然后略过他,雪白的剑意划过他的眼睛,他闭上眼,料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想到什么,他猛得回头,连接中少女和张湘月冰棺的红线被轻飘飘地削断,此刻无力地飘落在空中。

“不——”

知春眼前的冰棺一瞬间消融,里面的人随着冰棺的融化跌落,张湘月暴露在了明亮的月光下,靠着少女心头血供应的身体瞬间枯槁,像是已死多年的干尸。

“为什么?为什么?!!”

刚刚奄奄一息地瘫在墙角的人,在棺中人枯槁的那一刻,好像迸发出了全身的气力,祁禧不知道他为什么还能爬那么远,爬到那人身边,也不想知道。

月上中天,只差一点,少女身上的茉莉急剧枯萎,突然失去支撑,她整个人直直地往后坠,祁禧上前一步,将她扶稳。

芍茘被他单手抱在怀里,少女眉头紧凑,似乎做了什么不好的梦,祁禧低头,把她抱得更紧了,整个人连握剑的手都不稳。

赤云感受到主人的心绪,剑尖在对准阁主的时候,还在不断地嘶鸣。

尖锐的剑抵上知春的额头,他却好似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抱着枯骨垂坐,仿佛世间的一切,在红线被斩断的瞬间,就与他失去了联系。

“解药。”

这两个字好像牵动了知春的神经,他动作有些迟缓地抬起头,像极了他手下的木偶临死前的模样,心被掏空了,烧尽了,身体却还在随着本能反应。

“杀了我吧。”

祁禧听见他说,甚至没有任何求生的欲望,跟他先前见过的妖不同,但是却让他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他的剑顿了顿,收了回去,关于解药,估计也不会问到什么了。

“等她醒了,自然会杀你。”

祁禧将他用结界围起来,除了他,没人能打开。知春并没有反抗,也不再言语,只是抱着面目全非的尸首,将她靠在自己的头上,低声哼唱着一首祁禧从未听过的歌。

歌声忽远忽近地唱着,芍茘睁开眼,却不在那个开满茉莉的院子里。

“小姐,你又偷偷外出了。”

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在哪,芍茘就听见有人在说话,她循着声源看过去,只看到了一个丫鬟和一个少女的身影。

“哎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爹爹是不会知道的。”

少女摸了摸丫鬟的肩膀,用自以为很低的声音说道。

“可是,你的病还没好,老爷知道了,会怪罪的。”

丫鬟不放心,脸上露出些许为难来。

“哎呀,没事的。”

少女安抚着丫鬟,不知道想到什么,转身拉着她往身后的院子里走去。

少女转身的那一刻,芍茘看清了她的脸,是张湘月,不同于冰棺里的衰败枯槁,除了脸色有些苍白,此刻的她鲜活无比。

被夺舍的人临死前会看到夺舍者的记忆,芍茘在答应知春要求之前就知道,只是没料到,会这么快,这么顺利就接触到了张湘月的记忆,她必须要尽快搞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才走出去。

芍茘跟了上去,张湘月她们好像根本看不到她,只是自顾自地做着已经发生过的事。

丫鬟被张湘月拉到角落,那里的构造和知春那处院子的构造几乎相差无几,就是茉莉没那么多。

“看,我刚刚救下的小鸟。”

张湘月突然在茉莉丛里掏出一只蓝色的鸟,把凑近看的丫鬟吓了一跳。

“小姐,你快放下,会受伤的。”

丫鬟担心鸟会将她琢伤,想要让她把鸟放下。

“不会的,你看它,多可爱。”

张湘月把鸟儿捧在手心,那只鸟被她精心照料过,受伤的翅膀已经被用心包扎过,此刻正乖乖地躺在她手心。

“对了,我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呢。”

张湘月提到这,整个人的眼睛都亮起来。

“它叫知春,怎么样?”

随着少女的声音落下,她手心的鸟儿用头蹭了蹭她的手心,还示好似的小声地叫了声。

“知春……”

原来他就是知春,知春原来是一只鸟,芍茘突然有些感慨,如此美好的开头,怎么会变成后来那样悲惨的结局。

听不见芍茘的感慨,张湘月抱着鸟,走到亭子那里,坐了会,直到墙外的歌声远去,她才起身回屋。

芍茘跟着她进去,少女的闺房被精心布置过,桌上插着几株初绽的茉莉,透着淡淡的花香,桌边是浅绿的纱窗,此刻被她关上了,连透进房间的阳光都柔和了不少。

知春被她用双手拢了一路,此刻被小心翼翼地放在眼前的木桌上,倒也不闹腾,好像知道这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芍茘就这样看着她偷偷地养着知春,看着知春的伤一点点地好起来,院外的茉莉渐渐葳蕤,下了一场雨后,芍茘看见了张湘月口中的爹爹。

那是个古板的人,他的突然造访,让张湘月有些措不及防,屋里的鸟来不及被藏起来,就这样明晃晃地暴露在张老爷的眼中。

“月儿,爹爹跟你说过什么?”

他邹起眉头,眉间的皱纹甚至能夹死苍蝇。

张湘月心虚地把手背到身后,对着他撒娇。

“爹爹,我只是看它受伤了,想救救它……”

张老爷并不赞同女儿的做法,他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幼失去了母亲,从娘胎里带出来的先天不足,并不能让她如寻常人家的孩子健康,甚至哪怕是很小的一场风寒,都能让她病若游丝。

所以这些鸟啊兽啊之类的动物,在张家,从来都是禁养的。

“我看它如今也好了,就放生了吧。”

说到底,张老爷虽然古板,但爱女之心还是让他不忍对着女儿那双充满希望的眼睛说出重话。

张湘月也知道父亲的用意,虽然不舍,但也没法,只能答应下来。但她提了个要求,希望能出门一趟去放生。

“不行。”

张老爷直截了当地拒绝了女儿这个提议,不再看湘月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极了她的母亲,求人的时候时候总是水汪汪的,但是不行就是不行。

父亲的话没有给她留任何余地,不行就是不行,张湘月一早就该知道,就像墙外的人在踏青歌唱,她也想去,她也想去看看墙外的世界,但不行,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在为了她的安全在提心吊胆,她不能如此任性。

怪就怪她生来便体弱多病。

张湘月的头垂下去,张老爷想伸手摸摸女儿的脑袋,手快碰到头发的时候,又叹了口气,转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在院子里放生吧。”

张湘月抬头,只看到了父亲远去的背影。

她站在门口愣了很久,眼角落下一滴浅浅的泪来,知春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悲伤,从纱窗旁飞到她面前。

知春扑腾着翅膀,又怕弄伤她,于是只能围在她脚边转圈。

芍茘看着她,少女仰了仰头,抹去眼角的泪,而后半蹲下来,朝知春伸出手,知春轻轻地爬上她的指尖,最后蜷缩进她有些冰凉的掌心。

一如初见,蓝色的鸟被她拢在手心,只不过不用像来时一般遮遮掩掩,知春终于可以被她光明正大地带出房间。

院子中的茉莉就要开谢了,自由的代价是分离,张湘月从救下它的那一瞬间,就已预见了结局。

“走吧,知春。”

少女张开双手,知春歪着脑袋看她,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他却只看到了悲伤。

他是妖啊,不过是被她救了,怎么要自由了,却不敢看她的那双眼睛。

似乎看出了鸟儿的犹豫不决,张湘月双手托着它,把它放在院子中的茉莉花丛上,她最初救下它的地方。

“走吧,知春,如果有缘的话,明年茉莉花开时,我们再见吧。”

张湘月离开了,鸟儿的心却被那双手留在了原地。

知春在那里停了很久,张家的伙计怕自家小姐心软,把它又抱回来,于是拿着棍子小心得将它驱逐。

张家不是属于它的天空,身为局外人的芍茘看得清楚明白,可是妖怪不明白,鸟儿不明白,知春也不明白。

张湘月记忆中的日子过得飞快,几乎每一天都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不断地重复,单调又枯燥的日子,甚至连芍茘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无法忍受,而就是这样的日子,她忍了已经快有十七年。

院子中的茉莉又开了,飞走的鸟儿没有再来,张湘月甚至觉得那段日子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便不会再有。

可是上天似乎不同意她的观点,同样的院子,茉莉花香浓得她有些失眠,丫鬟在她身边睡得极沉,完全没有发现她起身。

张湘月推开了窗,明亮如水的月色瞬间就涌入了没有烛火的房间,冲散了房间的黑暗。

她坐在窗旁的桌子上,用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芍茘跟着她的视线瞧过去,什么都没有,那里只一堵高大的围墙。

突然,有道身影翻上了围墙,那白色的影子在月光下如此惹眼,芍茘几乎一眼便看到了他,张湘月也是,可是她并没有任何尖叫,只是有些害怕,很快,好奇心就盖过了所有。

她从未见过这堵墙外的世界,因此今夜翻越这堵墙的人,激起了她强烈的好奇心。

她似乎有些迫不及待,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到院子中央,月光将她的身影笼罩成一团,芍茘觉得她胆子太大,又或者说太单纯。

她似乎完全不考虑来人会是盗花贼或者登徒子的可能,少女只是站在那,等待那个翻墙的人跳下来,与她对视。

命运似乎听到了她的心声,那人跳了下来,跳得很潇洒,转头与她对视上,却丝毫没有任何被抓包的窘迫与慌张。

他朝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唇边的梨涡在跟她对视的瞬间又深了几分,似乎她便是他翻墙的原因。

“你是谁?”

空旷的院子里,少女终于开口,既害怕又好奇。

“知春。”

少年的声音跟芍茘的心声重叠,少年容貌的知春,没有芍茘后来看到的样子,此刻的他面容青涩,连跟少女说话都羞赧地摸了摸脑袋。

命运还是把他们带到一起,月光下的相遇,是知春一个人处心积虑的重逢。

是妖怪认清自己的心后,独自来奔赴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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