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云栀这才回过身来继续对萧烬笑道:“想必公子是对妖了解不深才会酿成今天的误会,我们此举作为可不仅是对它的惩戒,目的还是为了警示更多对主子不忠以及想要在逢珑城惹出祸端的妖,若公子觉得不妥,我们不做便是了。”
金家之前就没出过这么大的糗,毕竟金家怎么说也在这逢珑城有着地位,就算是大家有异议,有疑惑也都只敢憋在心里说,从没人敢像萧烬这样得了赏识还要蹬鼻子上脸。
这也是金云栀未曾想过的变数。
不过这烂摊子既然由她而起那也要由她结束,不但要结束,还要做得体体面面漂漂亮亮的。
于是金云栀对旁边待命的侍卫吩咐道:“去把阿朱身上的绳子给解了吧,让她自己走回家。”
“是。”侍卫应声前去解开阿朱身上的绳子。
金云盛更不解了:“为何...”
金云栀闻声向她瞥去,金云盛便不出声了。
解开妖奴这一的举动不免让在场的人寒颤起来,纷纷有着避让之姿,更有人直言:“这妖若是暴躁起来该当如何?”
“岂不是在场所有人的性命都毁在他手里?!”
金云盛见周围百姓不满,还是开口问:“可是二姐,这样真的不怕她跑了吗?”
这次金云栀倒是没再拦她说话。
“跑了那便更说明我们做的没错。”金云栀道,“若是有罪妖不懂得知恩图报吃里扒外的话,我想这妖也没有存活的必要了。”
后面的这句话显然是对着萧烬说的。
姜长泠看着这幕,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那粗绳已经嵌进阿朱的皮肉,分开时都格外粘黏血肉,就像是捆在她身上一辈子的镣铐终于是被人取下了。
阿朱身上的束缚被解开后站在原地停留了一会,似乎是尝试过了驮着的腰背怎么也撑不直才停下动作。
众目睽睽之下,她缓缓转身朝萧烬的方向走去,噗通一声便跪了下去,嘴里口齿不清呢喃着:“谢...谢。”
姜长泠忍住去搀扶她的冲动,静候萧烬的动作。
萧烬受的跪拜不少,多一个也没什么波澜,他道:“这位姑娘不必对我行此大礼,天气太寒,还请快快回到府上避去吧。”
“回到去若是有人欺你也不必忍气吞声。”
“谢…谢公子…”阿朱磕巴说完便用两只手的手背撑在地面艰难挺起身。
因为身上不再负重,向前走的脚步都要轻快了些许。
“二姐,那这剩下的车撵该如何是好?”金云盛丧气嘟囔道。
“你们几个回府牵马过来。”金云栀当即对侍卫道。
“…是。”侍卫有些难堪地应下,“可二少主,最近的燕蜀府并无饲马…”
金云栀摆摆手坚决道:“那便回主府去牵。”
“是。”侍卫咬牙应下。
另外两名侍卫也机灵的很,纷纷扬散了周围围观的百姓。
“这样做公子可还满意?”金云栀冷笑一声,对萧烬的印象跌至谷底。
“大致满意。”萧烬道。
金云栀垂下的手默默攥紧了拳头,视线转移到了站在他身边的姜长泠身上。
她的神情凝固了一瞬,不免有些错愕。
刚才站远了还没认出来,现在近了看就有些熟悉了。
好似是在确定了她的模样后,她好笑道:“这位姑娘你有些眼熟啊。”
姜长泠自是察觉到她的打量,波澜不惊问道:“我与金二少主今日可是第一次见面,何来眼熟一说?”
当然,这只是姜长泠装傻问出来的话,像这样探究的眼神,从她来到逢珑城后便看见不下一次。
这意思很明显了,金云栀认得她。
在妖都得知的又或者是在别的地方。
“确实是第一次见面。”金云栀挑眉,貌似还想说些什么,但又收了回去, “没什么,当我认错人了。”
“玩得开心。”
金云栀带着金云盛离开前便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饶是谁来听这句话都觉得有番别样的意味。
这妖奴的事情告一段落,仍有源源不断的百姓前来探看那失了马的车撵是怎么回事。
萧烬则和姜长泠漫步走出了那片是非之地。
“这金家不简单,本就听闻这二少主与妖都不沾边,但从她的反应看来应该是认识我的。”姜长泠分析道,“反倒这金家的三少主从事妖都却与我对视过几眼也全然不认识我,但看她举止生涩,也可能是她年纪尚小的缘故。”
“如若这金云栀不是通过妖都认识你的,你觉得还会通过哪里认识你?”萧烬问道。
姜长泠沉吟:“莫非...孟绝?”
表面上看这金云栀文质彬彬的,不像是个动粗的女子。
可一旦结合了今天这幕妖奴的事件,姜长泠怎么也不觉得金云栀是个好人。
只觉得她口才不错,能把虐待下妖一事说得如此体面。
万一金云栀的表面全是装的,背地里就是个和孟绝他们同流合污的人呢?
姜长泠的名号早在青竹城的时候传开了,连连庆阁阁主都认识她,说明孟绝早已对她有提防,让手下的人都告知了有她这么一个人物存在。
苍大人知道她自然是因为是他亲自升她的职。
那么余祈和苍闻璟知道她是从她过往立下的功名得知的,也不算冒然。
至于苍闻遇不认识她,她属实没有头绪。
还有这金云栀明明认识她却假装不识,明显是欲盖弥彰,不失为一种挑衅。
看来这镇妖世家彼此的关系果真复杂。
“应当不错。”萧烬柔声道。
“我还有一事不解。”姜长泠道,“你怎么会想救那名妖奴?”
她想过很多缘由。
“我问过你想法。”萧烬睫羽轻眨,目光落在她脸上,“而且这妖奴是金家大少主手下的,难道你就不好奇金家大少主出了城去哪?”
这句话刚说完,就是这么巧,一张小小烫着金箔的信函便落在她身边。
还附和了一句余祈的亲音:“姜师妹,玲珑宴于明日戌时开启,在城北渊鼎居。”
姜长泠愣了愣接下:“这下好奇了。”
“玲珑宴将至,金家的二姐妹迁至于离城中更近的府居,而金家的大姐…却在此时出了城?”
“若非是紧急要事定要不会挑此时吧?”
萧烬点点头,继续盯着她示意接着说。
“难道...金家和孟绝有勾结?”姜长泠犹豫道。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一会月饼就能梢信来了。”萧烬瞥开视线,“在这之前不如先想想一会吃点什么?”
姜长泠醍醐灌顶,都差点忘了和萧烬出来的目的了。
“我拿不定主意,我吃什么都行,不挑。”姜长泠莞尔。
两人在街上形影相随着游街,最后还是挑了个酒楼吃晚饭。
酒楼中人声鼎沸,推杯换盏的声音不绝于耳,热闹的很。
两人在酒楼吃过晚饭后出来,空中已经飘起如碎琼乱玉般的雪。
丝丝寒风灌入。
就在这时,符月炳也带着情报来了:“这金家的大少主金云商应了孟绝的邀请去了一趟淮庆城。”
“好。”萧烬道。
“公子下一步要如何作为?”符月炳问道。
“准备明日去玲珑宴一探究竟。”萧烬乌黑的眼眸暗了暗,“魔界那边没异常吧?”
符月炳摇摇头:“一切正常。”
“嗯,撤吧。”萧烬摆摆手。
随后符月炳便没入风雪中消失了。
萧烬侧过身来对姜长泠说:“这下嫌疑好像更大了。”
姜长泠还是第一次见萧烬这样跟符月炳交接情报,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嗯,明天有苍闻璟在,一定还能问出更有用的情报。”
“嗯,也是时候该回去了。”萧烬直接拉起了姜长泠的手。
姜长泠还没什么反应,再看时已经回到了原本的那家客栈。
两人立于房门前,萧烬掏出了一袋银钱递给她:“伸手。”
她伸出手接过了那袋沉甸甸的银子,有些愕然:“这又是何故?”
“没什么,给你备着用的。”萧烬垂下手,“在城里没有钱币如何存活?”
姜长泠小心翼翼捧过钱袋,内心总有着风雨欲来的不安。
她尽量问得洒脱:“明天早上不用早膳了?”
言外之意是:你又要走了吗?
这回轮到萧烬怔了怔,他道:“嗯,我还有些事要处理,但我会在戌时之前赶回来与你一起去玲珑宴。”
“好。”姜长泠应下。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迅速闪过好几个萧烬濒死的画面。
自从她知道萧烬有心疾却在她不曾知道的地方发作后,她突然有些担心。
趁萧烬还没走,姜长泠连忙又补上了一句:“如今你我的命脉是真的相连,你要是有什么心中的烦闷或者想不开的地方也切莫对自己动手。”
“否则现在连我也要遭殃。”
她说完这句话,后知后觉有些耳熟。
思绪将她拉回到潘秉坤死的那日,萧烬曾跟她说:“你一人时不喜欢顾及自己安危,但你现在知道身上多了一条性命便会有所收敛,我也能放心些。”
虽说现下她和萧烬所担忧的方向不同,但她总算体会到萧烬那时的感受了。
“从何而知?”萧烬有点好笑地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