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镇妖世家中有许多人认识你,要是不加以装饰怕你是寸步难行。”萧烬笑道。
姜长泠怔然:“也对,那你呢?”
“不必担心,认出我也无妨。”萧烬道。
“好吧。” 她不再去看萧烬,转而注意起这周围。
这渊鼎居的背后靠着大山,石路人烟稀少,更像是荒郊野径,不像是在城中。
她意外发现这渊鼎居的外观也与青竹城的万善堂有着五分相似。
就是要比万善堂要小上一些。
外观看去倒是与普通的三层雅居没什么区别,甚至可以在外面看见毫无遮掩的二层楼亭尚有人在走动。
两扇大门也敞开着,只有一名穿着常服的侍从在门边站着。
“走吧。”萧烬道。
“嗯。”
姜长泠对此宴好奇不已,走到了侍从前时她便拿出了那封请帖交给他。
侍从接下后,抬头似乎是扫了眼姜长泠确认身份,而后又看了眼萧烬,咧开嘴角笑道:“小姐您这找的男妖可真够俊俏的。”
“请进请进。”
姜长泠心里一惊,觉得这侍从说话当真是口无遮拦。
不过…萧烬的身份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连忙转头看向萧烬的脸色。
谁知,萧烬并没有生气,反倒还朝她笑了笑,还很配合地牵起了她的手:“走吧,小姐。”
姜长泠心中微动,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得颔首任由着萧烬牵着她进去。
靠近大门,两人都感受不同寻常的灵力波动,似是一层浅浅的屏障却又用肉眼看不到任何端倪。
看来这里不仅是外观像万善堂,就连进门的方式都与她被塞了一张陷害她的符纸般诡谲。
若是她一人赴宴,她定会在这门前踌躇不前质疑这侍从和这地方,可现今,旁边有萧烬在她便要从容上许多。
只见萧烬的动作并没有停下来,似乎是察觉到她的不安,还在掌心间捏了捏她的手示意:“不怕。”
两人就这么毫无顾忌地越过大门。
穿过的瞬间,姜长泠亲眼看着自身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而并非是她刚才在外面看到的三层雅居。
脚下的沙石路焕然一新,演变成一条宽敞的石板路直抵殿堂。
还好身边的萧烬并没有变动,依旧稳当地牵着她的手,宛如这次是个再常见不过的瞬移。
姜长泠则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回头瞥了一眼。
来时的两扇大门孤零零地敞开着,纹丝不动,而那名侍从也消失不见了。
她恍然明白,这次的把戏其实本质上与万善堂的陷阱并无两样。
只是这对比起来,玲珑宴这用的手段就要高明多。
在万善堂时,好歹拦路的侍从是递给了她一张染有邪息的符纸她才掉进陷阱被困。
而这似乎是直接识别到了他们身上的某种气息将他们带到了此处。
姜长泠担心有诈,眉心微微地皱了起来。
再往前走去便是一座殿堂,门口并无接迎,但她还是能从这殿堂中察觉到有隐隐妖气溢出。
她心感不妙。
为什么这里面真的有妖?
“这里当真是玲珑宴么?”姜长泠不禁质疑。
萧烬不紧不慢带着她往前走去,宽慰道:“是也好,不是也罢了,若是你在这遇到什么事想出头都尽管去做,有什么事我都能替你担着。”
姜长泠闻言一愣,那些平日压抑着藏在心底不敢妄梦的念头都疯狂地冒出了头。
可不一会,她便努力抑制下来。
为何萧烬要对她如此好?
难不成萧烬的言外之意是想告诫她切忌鲁莽行事?
可萧烬并非是这样的人。
于是她缓缓道:“我知道我有些莽撞,但你不用担心我会搅局,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
就在姜长泠以为萧烬会说出“我从未说过你鲁莽”这句话时,萧烬却笑着说:“你并不鲁莽,你很聪明。”
这句话像是无数滴雨悄无声息没入湖中,过了会才泛起圈圈涟漪。
她这一生听过很多人夸她,可这么赤裸裸拆穿她的谦辞意正言顺夸她的,萧烬还当属第一个。
她一时语塞,忽然不知该如何作答。
“你不必自负,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把我当依靠。”萧烬说这话时带着很轻柔的认真。
恍惚间,姜长泠想起她和萧烬呆在淮庆城的那个雪夜烛光的小饭馆里。
萧烬问她动摇什么?
她怔愣对萧烬说:“动摇不可以依靠的信念。”
萧烬说的那句:“你可以动摇。”就在此刻穿过了昼夜黄昏就在此刻化为了具实。
这句话在那时是没有答案的,是模糊茫然的。
可在此时此刻,萧烬真真切切地给了一个详尽的答案。
也不知萧烬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有心还是无意,总之姜长泠听着很是心动,差点连路都不会走了。
快走到门口时,姜长泠才鼓起勇气问他:“这次并非是为了自保吗?”
这句话在萧烬耳边沉寂了一会,萧烬才想起来她为什么这么问。
他转头看向故作冷静的姜长泠:“嗯。”
姜长泠微怔。
这算不算表明他们彼此的关系又更近一步?
她难掩开心,暗暗庆幸自己已经抵达了殿内可以自然而然地转换话题。
“看,我们到了。”姜长泠顺其自然打量起四周来。
萧烬也应声朝周围看去。
入目是堂皇富丽的厅殿,墙壁似乎镶嵌了熔炼的金子,无比亮灿,凸显华贵。
而中央搭建的是和连庆阁中一样熟悉的戏台,台中有着花团簇拥点缀,两边折叠立着放了两扇屏风,屏风上画的风景碧翠盎然,绿意频生,似与春有关。
在看向大门的两边便是蜿蜒而上似是盘龙的扶梯,扶手处滑到反光。
这周遭大是大,但是一个人都没有,略显冷清。
难不成是时辰未到?
还是说他们真掉进了陷阱?
姜长泠沉思时,身后便传来沉甸殿门关上的闷响声。
她循声回头瞥一眼。
殿门果然关得紧紧的。
“先上楼看看吧,或许有意外收获。”萧烬丝毫不慌,依旧保持着“男妖”的风度牵着姜长泠的手。
“好。”姜长泠跟着他踏上阶梯。
就在这时,姜长泠又感受到一股灵力的涌动,似乎笼罩在他们头顶之上。
姜长泠下意识就在袖子里捏着符纸准备应付未知的危险。
可当他们一并走上二层后像是穿过了一层隔绝声音屏障,无数欢声笑语忽传进耳。
在这层,俩俩成双的人在走动交谈着,弥散着很浓烈的妖息,大多数都相衬为一男一女,巧的是,男子普遍都带着面具。
他们是刚上来的新人,不少人都朝他们望了过来,不过看的都是在他身旁的萧烬。
姜长泠顿时有些膈应。
苍家举办的玲珑宴有如此杂乱么?
且不论为何要以面具掩面,单就这男女成双的氛围来看,怎么都不像是正经宴会啊…
她想象中的宴会应当一派正气,有着往来君子学术研讨之景才对,怎会如此旖旎。
再者说,难不成苍大人出席也需以面具掩面么?
所有人惊艳的目光集中在萧烬身上,有那么几个人挪不开眼便迈着步子朝她走来。
领先的是一对男子,为首的男人戴着鸟鹰面具对她先行作揖,而跟在他身后长得还算是端正的小生也跟着低头。
姜长泠不失礼仪地也回了礼,萧烬则站在旁边无动于衷。
这下全场人的焦点都聚拢了在他们身上。
“这位小姐的妖奴很是惹眼,不知可有兴趣与我的交换一时辰?”鸟鹰面具下的眼睛简直是钉在了萧烬脸上,不想移开半分。
这句话带给姜长泠的震撼着实是太大了。
她突然就懂得了为什么门口的侍从要对她说她找的男妖真俊。
敢情这宴会竟然是人与妖搭配组成的么?!
也就是说,在这里大家都默认为萧烬现在是她的奴仆,甚至还是可以交换的玩物!
这于普通人而言已是奇耻大辱,更何况萧烬还是魔界之主啊。
姜长泠闭了闭眼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好在有面具挡住并没有透露太多的慌乱。
她捋了捋思绪,语气尽量佯装平和:“不了,暂时没有这类打算。”
鸟鹰面具似有些不服,但也没袒露出来:“既然如此,小姐出价吧。”
这时,姜长泠的目光略过面前的男子落在他身后的妖奴上。
这妖奴脖颈间显然有着一个束灵烙印。
而且哪怕是低着头也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
姜长泠坚决道:“我的人,说不换就不换,钱银不重要。”
“莫非,你是觉得今日能聚在这的人会缺钱么?”
她说这句话不仅是想明晃晃的拒绝他,更是想试探当场的人对此言论的态度。
男子果然马上怂了,急匆匆地瞥了周围几眼,赔笑道:“小姐多有得罪,小姐不愿意不换便是了。”
见状,刚想上来搭讪的几人都止住了脚步往回走去。
姜长泠也算是松了口气,看来她猜的不错,这里应当都是些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难怪掩面。
这里通通是一人掩面另一妖不掩,意思大约是掩面的人身份贵重,而身边跟随的妖奴只是此人的附庸。
紧接着她忽然想到他们“妖奴”这个词汇用来称呼萧烬,会不会触怒于他?
不仅是因为称呼不合听,更是因为他体内的心脏真的有一半妖。
他是否也会因这个黯自神伤,想起过去?
于是她默不作声地看了两眼萧烬。
萧烬见惯大场面,并不在意这些目光更不在意这些称谓,他好奇回视:“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