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丝头发因为这个动作挂在了他的睫毛上,张张合合如同一双黛色的蝴蝶振动翅膀。
他沉默,沉默了足足十几秒,这段对话才得以继续下去。他说,我会好好活着,我一直都在你身边。但他有时又不这样回答,只是重复着说,起风了,你看到了没有?我给你做糖醋小排,我们去吃雪花冰,好不好?
宋之珩又感觉自己的耳朵和大脑在自动放大耳边的声音了,一遍又一遍的。仿佛有人往他的脑子里装上了一台播放机,循环键被死死按下,一遍又一遍重复到他开始眩晕。
他不知该如何描述那时程澈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自责、委屈,与祈求并存的神色,不像他能表现出来的样子,因为这样的示弱好像很难和“程澈”两个字联系在一起。
但这样的请求也确实很难让人拒绝。纵使程澈刚刚说出的话已经很难刺激他分泌口水、调动他的兴奋神经了,纵使宋之珩甚至会因为联想到了浓稠的甜咸酱汁和冒着泡的油锅而感到恶心反胃。
但在面对他那双带着期待与祈求的眼睛时,宋之珩根本不忍心说不。哪怕是假的呢,可那是程澈。他努力扯出一个看上去自然的微笑,对程澈说,好。
如今这样的假象也很难出现,宋之珩觉得自己的病真的快要好了,可医生依旧蹙着眉摇头,用一个平静又无奈地声音对他说:“……怎么就是醒不来呢。”
那时的宋之珩很恍惚,这句话好像听过很多遍了,全身血液温度好像顷刻间达到零下,以往的他大概会追着医生问原因、问做法,如今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安静地推门出去。
医院走廊内骤然间涌入了一阵风,它盘旋着吹遍南北,带着湿润的味道,将这座病区内所有的恶劣、压抑和沉闷尽数吹散。
这或许言过其实,它并不能完全吹散一切,因为有些痕迹早已深深烙印在心底,难以抹去。可这风确确实实在路过他身旁时意外地停了下来,此后便静止不动。
宋之珩神色如常地向前走,如过往三年一样,穿着这身病号服,听着嘈杂的声音走回了病房。
路过沉默寡言的病友,他坐到床上,习惯性地翻开日记本。可入目第一行字却像带着魔力,如同钩子般紧紧钩住了他的视线。他猛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放下它,心脏仿佛瞬间从高空坠落,摔得粉碎。
一阵风吹过,哗啦啦地翻动着纸张,最终停在那页,一个日期赫然显现在他眼前。
那是七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