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关系。
尚冰彦不知道,他现在只知道意大利面应该拌42号混凝土。
他其实很想说,兄弟,去看看心理医生吧,我陪你一起,但面对冉离忧期望中带点忧郁的眼神,又实在不忍心说出这些话。
尚冰彦咽了口唾沫,艰难道:“我觉得……这个问题你该问你自己,毕竟你也说了,包括我在内的其他人都被蒙在鼓里,我没办法站在你的角度给出有用的答复。”
实际上,他能在cpu烧烤的情况下给出一个像样的、没有语病的句子已经很不错了。
其他人都去坐过山车了,尚冰彦虽然没去,但感觉自己好像也坐了,内心七上八下,脑子里全是糨糊。
两人就这么相顾无言地坐了一会儿,直到冉离忧再次开口。
“我本来觉得,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至少也算是朋友吧,可最近……好像连朋友也做不成了。”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面部表情平静,语气也淡淡的没有波澜,但尚冰彦总感觉,此人似乎在极力掩盖自己的情绪。
他心想,好吧,自己也不是不能充当这个心理医生,先稳住对面的病情要紧,于是顺势道:“为什么会这么想?”
冉离忧低头看着桌面,像一个惹父母生气后手足无措的小孩,“我们总是观念不合,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争执,或许我们根本不适合相处。”
“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我记得你们也有关系很好的时候,总不至于都是演的。再说了,朋友之间有点矛盾不是挺正常的吗?把误会解开就好了。”尚冰彦温声安慰道。
冉离忧放在膝盖上的双手逐渐握紧,使裤子的布料浮现出不自然的褶皱。
“……可我找不到原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尚冰彦真是纳了闷了,贺嘉树之前根本不是这种磨叽的性格啊,能处处不处滚,这才是他本来的社交态度。
恋爱脑真的有这么强的腐蚀性吗?
不,他觉得对方一定还隐瞒了什么,有时候他甚至会觉得,眼前这个人根本不像贺嘉树,而像是一具被偷走了灵魂的人偶,毫无主见,只能机械地对外界作出反应。
想到这,连他自己也吓了一跳。
“……你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帮你,要不你举个例子,我试着分析一下?”
冉离忧张了张嘴,表情欲言又止,似乎心有顾虑。
“没事,我先自己想想吧,谢谢你。”
尚冰彦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还想从她口中再问出一些细节,冉离忧指了指他身后,提醒他其他人坐过山车回来了。
“……好吧,之后如果你想找人聊这件事,尽管来找我。”
-
晚高峰前的地铁还没有被客流塞满,不算特别拥挤。
这节车厢的中央围绕着几个模样打扮成熟的年轻人,从他们的谈话能听出来是高中生。
“我这一站下,先走了。”
“好的,拜拜——”
“路上小心~”
车门关上了大家的簇拥和欢笑,四周突然安静了许多,这一站的客流相对稀少,直到走出闸机,偌大的站厅都空荡荡的没什么人。
贺嘉树边往回家的方向走,边打开手机看了眼时间,五点四十,距离饭点还有段时间,他记得冰箱里的东西好像不多了,不知道白卉今天有没有去买菜。
快走到楼下时,他听见小区中央花坛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其中有个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我问你,你刚刚是不是提到我家的事情,说我是没人要的老女人?!”
“我没有……呜呜呜……阿姨、你真的听错了……”
“别狡辩了,你们围观的人也过来评评理,现在的小孩真是没教养,字都认不全,倒是议论起别人的家事了……”
只见一个中年女人拽着一个小学生的衣领大声理论,旁边还站着几个年纪相仿的小孩,看着像小区里那批即将小升初的孩子,个个不敢吱声,惊恐地望着呵斥同伴的女人。路过的大人往这边看了一会儿,但并未驻足,大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觉得事不关己少掺和为妙。
贺嘉树一开始还没认出来那人,只觉得吵得莫名其妙,便多看了两眼,猛地发现那个女人有些眼熟,脚步直接转了一百八十度,朝着闹剧的中心快步走去。
“你住哪栋楼,家里门牌号多少,啊?把你家里人叫出来——”
“妈!你在干什么?”
贺嘉树横穿进两人中间,不动声色地拆开白卉揪着人家小孩不放的手,眉头微皱,有些不可置信地压低声音问道。
抛开别的不谈,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人抓着一个面色惨白的小学生破口大骂,怎么看都像是在欺负小孩,被他们家大人看见就糟了。
看到自己女儿来了,白卉在原地愣了一会,好像暂时失去了意识,趁她不注意,几个小屁孩连滚带爬地跑远了。
“……没什么,刚刚那几个小孩说话太难听,我就帮他们父母教育了几句。”白卉抱手看向别处,轻描淡写道。
地上还放着两大袋东西,印着附近超市的标签,其中一袋还插着一颗东倒西歪的葱。贺嘉树把白卉买的菜提起来,以一种安慰的口吻道:“先回家吧,妈,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简单将袋子里的东西分了类,把需要冷藏的东西放进冰箱后,贺嘉树坐下来泡了一壶茶,倒进杯子里,递到坐在沙发另一侧的白卉面前。
“刚刚真是吓了我一跳,那个小孩说了什么,让你这么生气?”
白卉的表情很难看,似乎还在气头上。
“……一些很冒犯人的话,我不想再听到第二遍。”
贺嘉树顿了顿,尝试让她理性思考:“妈,你仔细想想,我们和那几个小孩互不相识,都没在楼下见过几次,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家的事情?”
白卉语气依旧,但看他的眼神冷了几分,“哦,你的意思是,我错怪他们了?”
“就算他们真说了什么,也不该对小孩动手吧。”
“哦,小孩怎么了,小孩就可以无法无天了吗?他们要是当着你的面骂你是没爹的东西,骂我是没人要的死老太婆,你能忍住不对他们动手吗?”
白卉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再次变得激动起来,贺嘉树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事态似乎在他的可控范围之外,但他还是竭力想办法稳住对方的心神。
他从脸上拼凑出一个宽慰的微笑,“妈,先冷静点,说不定你只是听错了,一场误会而已……”
“我听没听错自己不知道吗?冉离忧,你今天是吃错什么药了,怎么一直在帮外人说话?我到底是你妈还是你仇人?!”白卉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歇斯底里地朝他大吼道。
贺嘉树哑然,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只是诧异地望着她。
白卉越说越来劲,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连你也不站在我这边,我养你这么多年白养了?”
“……对不起,妈,是我没考虑你的感受。”
为了缓和气氛,他及时找补了一句,表现得很歉疚,但白卉显然不领他的情,将输出对象从楼下小孩转移到他身上。
“我一个人把你拉扯这么大,我容易吗?你对一个供你吃穿十八年的人就这种态度?”
事情孰对孰错,白卉显然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是在单方面地宣泄情绪,压力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
贺嘉树忽然意识到,自己先前的判断或许是对的。
不知为何,最近几个月,白卉的精神状况变得异常敏感,任何一件小事都可能成为她情绪爆发的导火索。
今天他碰巧阻止了白卉在大庭广众下发疯,让她把怒火宣泄在自己身上,其实已经算好的了。
明天呢?后天呢?谁也无法预料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
“所以,您是想来我们公司找一位叫白卉的女士,对吗?请问您和她有预约吗?”
“没,我只是想知道她还在不在这家公司工作。”
“这……我帮您查一下吧,您可以先在那边沙发坐一会,我去倒杯水。”
“不用麻烦了,我在这等着就行。”
前台今天顶班的是个实习生,见此人穿着校服,表现得又很和气,没有过多戒备,可能觉得这就是某个员工亲戚家的孩子。
才五月份,高层写字楼的冷气就已经开得很足了,窗外的景色一览无余。此处地处羚城CBD,方圆十里都是密集的建筑物,商务大厦和基础设施排布得错落有致。贺嘉树往外随意看了一眼,不远处有一栋楼就在贺广的集团名下。
“请问您知道白卉女士的具体部门吗?”实习生从电脑里抬起头,与他四目相接。
“抱歉,这个我不太清楚。”
倘若先前贺嘉树只是对白卉“在家办公”的说辞有些起疑,那现在他是几乎完全不信了。回想一下,白卉以前哪天不是忙得不着家?这家公司上下繁忙一片,又哪有她独自一人长期在家办公的道理?
所以他猜测,可能是公司这边出了问题,并根据冉离忧家的单据找到了白卉工作单位的地址,翘了下午最后一节宝贵的自习课过来一探究竟。
这事他还没和冉离忧说过,毕竟只是他一人的猜想,如果没有确切证据,冉离忧说不定又会:哎呀,我妈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一定是你又多想啦!
呵,他已经看透那个懦弱的女人了。
“不好意思,女士,我们公司没有一个叫白卉的人。”前台的声音拉回了他的思绪。
“确定没有吗?白色的白,花卉的卉。”
“没有,就连其他省市的子公司我也找过了。”
听到他们的谈话,周围路过的几个员工看了过来,隔着一排展示柜窃窃私语。
“这小孩找谁啊,白卉?”
“她和白卉是什么关系……”
就在这时,一个胸前挂着工牌的成熟女性从办公区匆匆走了出来,叫住贺嘉树,和前台使了个眼色,示意交给她处理,随后把他带到一边。
她有些尴尬地开口道:“那个、你是白卉的女儿吧?之前听你妈妈提起过你……”
“是这样的,白卉她上个月就已经从我们公司正式离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