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八:微臣不如怡亲王,身体有恙,还常在宫中辅佐皇上,疲倦而坚持。
来来去去,湖广总督杨宗仁还是未能办好地方盐务,之前过度降价致商人多有亏损,然后又胡乱指挥,禁止米粮外运,导致本地粮价飞涨。胤禛这日便特谕,“似此偏执褊狭。殊属不谙大体。其速行改图。务令贩运流通、远近民食有赖。”胤禛私下在民间也走了不少地方,远比一般王公大臣要关心地方盐粮之事。
年羹尧在西北,又发来不少领兵计划,请皇上准许。胤禛也没回,就划过去了,大概是默认,让胤祥越发摸不到头脑,为什么这些看似更重要的折子,胤禛反而都不太在乎呢。后来发现一些侍卫每日进宫奏闻地方情况,胤祥才明白了,不关心折子,只不过因为早早就派人盯着了。
胤禛从不想比任何人晚知道一些事。例如这日,侍卫就还汇报了允禟、允禵等人在地方的行为,胤禛淡淡打断道:“什么九贝子、十四王,朕何时封的?好不体面。”胤祥在心里偷笑,胤禛不是偶尔也在密折里叫允禟九贝子么,听别人说倒是不愿意了。侍卫当即改了口,报完就退下了。
“哥哥,叫个数有什么,你不是也那样说?”胤祥问道。“侍卫都这样称呼,定是地方上下都如此,太给他们长脸了,难道要唤我四皇帝?没有封号的,用数来说,便是将你我也算进去了。”
胤祥明白胤禛对这些兄弟的傲慢与嫌弃,也就更能理解这小气之处,一边说了自己的发现:“一些闲散宗室似乎也会被称‘王’,像‘贝勒王’、‘贝子王’、‘公王’……每次听到是不太舒服,毕竟我是王,怎么他们也是。”
胤禛很肯定:“是,有些人爱极虚张声势,有时还要说别人唤错他了,实际得意得很。我倒偏要分清楚,叫他们打回原形才是。”胤祥看着胤禛一副又战斗起来的样子,扑哧一笑,“其实也不用那么认真。”胤禛坚定道:“不行,虚假的都不该装成真的。”胤禛确实坚定不移地讨厌着各种伪饰,真是没愧对他的名字。
于是这日,皇上传谕八旗,“亲王郡王等俱有封号。所以赐与封号者。盖为称呼设也。如无封号之王贝勒。即应直呼其名耳。至九贝子、十四王之称。国家并无此例。若再如前称呼。断然不可。”
要求八旗与各衙门督抚好好纠错,奏章中也不准再写,又补充了胤祥提醒的一些更滑稽的称呼:“再小人等并将闲散宗室亦称为王。又有贝勒王、贝子王、公王之称。嗣后若有如此称呼者。决不宽恕。”
待胤禛传完,胤祥只觉,十方世界,是又更清净了。虽然扫不完,但能被胤禛破一些,也总会少点。世间聪明人还是少。幸好胤禛聪明又有权力,干脆强行不让他们蠢笨到惹他生气。一个称呼,都透露本质里的真假善恶。
刚传完,外面就有人传话,诚亲王、廉亲王和裕亲王进宫复命来了。胤禛一脸不快,昨日都见过了,还得应付一场,好没意思。胤祥幸灾乐祸又鼓励地看了胤禛一眼,掐了下他的手心,胤禛便勉强传了几人进来。
诚亲王这一路和廉亲王等人处得很煎熬,允禩都够倒霉了,还非装出一副体面的亲王样子,在他人面前动不动就要暗示些什么,让允祉很看不上,总在想胤禛还留着这样的人干什么,实在优柔寡断。
允禩他们也看自诩年长、永远一脸黑的诚亲王不顺眼,全程很少跟他直接交流,有时自己商量好就出发了,看允祉那只能跟上的样子也在心里偷乐。当他们一起来复命时,心中早已忘却被派出去的愤怒,而是更厌恶旁边虚伪的同路人。
进了养心殿西暖阁,皇上坐在屏风里,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也猜到还有胤祥。见怪不怪,胤禛以前就是走哪都想带上那个漂亮的包袱,当了皇帝更是一刻不离地背着,允祉不屑地想。
三人先是恭敬向皇上请安,允祉知道自己得带头回话,允禩自然能省就省,于是他就开始汇报这一路所见与在祖陵的祭祀情况。跟以前被先皇派出去后回来说的话差不多,无非就是百姓生活安定,孝陵长了瑞草等等。
可就算胸有成竹,无奈允祉天生有些口吃,说话磕巴,让胤禛没两下就不耐烦了,“既然诚亲王此趟与先前所见没什么区别,不如省些口舌。“胤禛将这些糊弄先皇的话记得清楚,允祉被吓了一跳,心甘情愿地闭了嘴。
胤祥在一旁忍住笑,隔着屏风偷看允祉那吃了石头的样子。而后,便听胤禛又让允禩汇报,允禩这一路和几个阿哥们聊得挺好,倒是能说出些不一样的,但也没什么意思。突然,屏风内,被胤禛强行带来听政的胤祥打了一个哈欠。
说来也奇怪,允祉和胤祥从小不对付,但他对胤祥的声音太熟悉了,哪怕是一个含糊的哈欠。胤祥顿时醒了,捂住了自己的嘴,惊讶地向胤禛寻求帮助。胤禛摸摸他的脑袋,一指放在唇前,示意他安静就好。
允禩则没有允祉的敏锐,自顾自地坚持讲完,心里不禁笑话,当皇帝如此没体力,不如早日换人。裕亲王全程跪在旁边,一声不吭,什么也不想。待允禩说完,胤禛才开口,声音很精神,让不知情的人也能反应过来,方才打哈欠的不是胤禛,屏风里还有另一个人,那必然是胤祥!
“看来廉王在地方倒是能干些活,有些体会。以后还要多带阿哥们锻炼锻炼才是了。”胤禛这话分明是恐吓和讽刺,好好一个亲王,天天只能去地方,就是朝廷干不了呗。所谓的带阿哥锻炼,也就是在暗暗警告自己,别和阿哥们走太近了。
允禩这一路出去,和弘时关系尤其好,成功让弘时相信他将是储君,那小子对自己也算尊敬,怎么可能被胤禛一说就放手,允禩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还是恭敬俯身谢恩:“微臣不如怡亲王,身体有恙,还常在宫中辅佐皇上,疲倦而坚持。”
允禩也就是顺口乱说,胤祥大病小病的,常常不上朝,随便一看就在养心殿,还敢在这时打哈欠,真是够大胆了。被说上两句,提醒胤禛不要太偏心了,也没什么问题吧。诚亲王难得与允禩一个想法,心中欢笑,等着胤祥回话。
允禩才说完,胤禛先开口了:“怡王自然是其他王都比不了的,辛苦也是真的,其他王如果没这样的能耐,就安生做事,不是么?”胤祥捂脸,哎,真不该打那个哈欠,讨厌的允禩,以前反对太子时就欺负自己,现在反对胤禛,又总抓住自己不放。还好胤禛比太子反应快,就能一点不口软地当场反击。
果然允禩没声音了,其他人更是无话。沉寂一阵后,胤禛冷漠说了句:“都回去办事吧,上驷院还有许多事等着廉王。”允禩脸更黑了,只能小心应下,与旁边两人一同谢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