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管幼驯染究竟是什么意思，降谷零总不能把礼物再退回去——想想看，平时把衣服偷偷塞回幼驯染的衣柜也就罢了，反正他们的寝室永远对彼此开放，但是这可是圣诞礼物，而没有人会退回圣诞礼物，没有。
降谷零在卧室里拎着那条礼服长袍看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按照诸伏景光所暗示的，毕竟这条礼服长袍真的很适合晚上的化装舞会，甚至不必他在思考更多的关于要办成什么样子的事情。
他将衣服挂在一边，准备等下去厨房的时候同样拜托家养小精灵熨烫一下运输带来的皱褶，接着有些放空地坐在床上。他不是不知道送他人衣物是什么意思：要么觉得合适、要么想为他提供一份装扮、或者表达关心与关爱，然而还有一种含义——宣告所有权与隐晦的爱恋。常理与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份来自幼驯染的礼物大概率是前三种含义，可能诸伏景光只是在预订自己的衣服时看中了这一套，而觉得也会适合他降谷零，于是就作为圣诞礼物送来；又或者是留意到自己准备草草用牧师一样的黑袍敷衍过后面的化装舞会，因此决定让自己换一种装扮。但最终选项的可能性仍然伏在他耳后轻语，令人忍不住想要深思：如果真的是所有权与……隐晦的爱恋？
或是因为他一直难以避免地思考这件事，等他换好校服出门去找诸伏景光、等两个人一起踏上去往厨房的旅途时，他一直有些魂不守舍。而这样明显的分心状态自然不会被熟知彼此的幼驯染错过，在他们在厨房的长桌边落座、开始享用家养小精灵送上来的牛奶吐司和煎培根时，诸伏景光的话语听起来有些担心。
“你还好吗，zero？在紧张？”
降谷零猛地从对牛奶杯的注视中回神，将自己的视线从液体表面残余的气泡上移开时，他清了清嗓子，“没有，不是紧张，就是在想下一个项目而已。”
诸伏景光看起来有点诧异，“也还好吧？放假前不是已经很有进展了吗？而且现在是假期，我的意思是——或许该劳逸结合一点？”
降谷零点了点头，眼睛注视着盘子里的培根说“好，我知道了。”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些不太敢面对hiro的眼睛，好像在担心有什么东西会从湖水深处露出来，然后打破他们如今的表象。
诸伏景光也没有过多纠结这一点。吃过早餐，又吩咐家养小精灵对房间中的衣服进行熨烫处理后，他们又一次回到了寝室。城堡外面已经是一片白雪皑皑，非常适合圣诞节的天气，路过门厅时他们还看见有学生在外面打雪仗，一片白色中格兰芬多的红色格外鲜明。
“……真有活力。”降谷零感慨，“还好里面没有斯莱特林的学生，不然…真难以想象。”
“难以想象会有斯莱特林不选择提前整理仪容仪表。”诸伏景光相当顺畅地接过降谷零的话头，“所以这种事只有格兰芬多会做。”
“包括在冬天把雪球从同学的帽子里塞进去。”降谷零加以肯定，“医疗女巫会发疯的。”
等他们回到公共休息室，这里已经聚集了大部分的斯莱特林。一些姑娘凑在一起，似乎在对饰品的搭配讨论最终的决定；公共休息室的留声机则又一次绵延出金色的音符，有几个低年级的学生凑在一起，紧张地按着节拍旋转着。不是所有斯莱特林都出自有名的贵族家庭，当然也会有对巫师界不那么熟悉的混血或并不常接触这些的普通家庭，他们于是选择在开始之前再进行排练。
降谷零用有些挑剔的目光看着他们相互搭伴，在乐曲中迈着方步与旋转。开场舞的类别在布斯巴顿的坚持下被定为维也纳华尔兹，俗称的圆舞曲。相比那些更传统的宫廷舞或华尔兹，维也纳华尔兹动作较少、难度也较低，在维持优雅蹁跹的特点的同时还兼顾了年轻学生的体验感。而这些年轻孩子的舞蹈——只能说，多亏了布斯巴顿的选择，不然比起跳舞，他们可能看起来更像是试图将彼此绊倒到地上的搏斗。
“惨不忍睹。”降谷零评价着。
“至少已经比很多格兰芬多好了。”诸伏景光回答。
“如果要沦落到和格兰芬多相比…那里起码有萩原保底。”降谷零撇了撇嘴，“他肯定也带着学生练习。”
“好了好了我的首席大人，”诸伏景光失笑，“怎么不知道斯莱特林的国王殿下还这么在意这个？快回去准备妆容吧，不要让格兰芬多耽误了勇士的风采。”
降谷零对诸伏景光吐了吐舌头，毫无形象，“如果我亲爱的次席能停下他一句话使用三个不同代称的习惯，我就回去。”
…不过最终他还是被诸伏景光推进了自己的寝室门。
等他坐进沙发，开始准备装饰时，一抬头就又一次看见了那条礼服长袍，来自诸伏景光的礼物。他在原地放空了一会儿，拉开身边的抽屉，从中间好几个双面镜中掏出标着“萩原研二”的那个，叩了叩边框。双面镜震了震，镜面逐渐清晰，从中映照出另一个人。
萩原研二顶着一头处理到一半的长发的样子出现在镜面上，整个人看起来相当忙碌。
“…萩原，我有点事想请教你。”降谷零说。
萩原研二一边用魔杖尖指着自己的发尾念叨什么咒语，一边有些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挺少见的，你说。”
降谷零闭了闭眼睛，这件事不是那么好说出口，但他觉得自己想还是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他像做出了什么决定一样，语速飞快地概括，“hiro送了我一条礼服长袍作为圣诞礼物，你觉得他大概是什么意思？”
“嗯有人送了你衣服啊，”萩原研二终于看向双面镜的方向，“那她大概率是想睡你，什么我送的衣服要我亲自脱下来之类的……等会，你说谁？”
降谷零又一次闭上眼睛，语气有点绝望，“hiro送的。”
萩原研二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发出了一阵尴尬的笑声，“啊哈哈那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小诸伏送你衣服的话大概不是什么大问题，你们是幼驯染嘛。”
降谷零有些不太明白，“幼驯染怎么了？”
“呃，”萩原研二看起来也有些迷惑了，“我也会送小阵平衣服啊？他的礼物长袍都是我买的——就是说，这种事对幼驯染来说很常见的。”
降谷零有些将信将疑，但他也不认识更多有幼驯染的人了，而且萩原研二的状态看起来又非常自然。或许只是他想多了，他这么想着，礼貌地道了谢然后挂掉通讯，毕竟他和诸伏景光在有些方面的确很亲密，这只不过是来自hiro的关怀而已。
降谷零于是这样说服自己，然后投入了整理仪态的大业之中。毕竟舞会是一件很重要的大事，尤其是这样校际的规模。而对斯莱特林们，这样的场合更需要确保自己精致无缺，能够展现最好的状态——魔法可以让一切都变得更方便，但也同样需要更多的步骤。就算只论美容咒，也有着许多的讲究，绝不是仅仅一个容光焕发的咒语就可以代替。
……
等到傍晚的时候，诸伏景光在公共休息室找到了降谷零。他看上去简直令人心动的英俊，耳侧的金发被点缀着墨绿钻石的发夹固定在耳后，露出流畅的下颌线与带着同色调风格的耳钉。头发的长度似乎被生发魔咒稍有加长，细碎而貌似随性地落在颈后，但诸伏景光知道每一根头发丝的位置恐怕都被精心计算并安排过：这就是斯莱特林。
或许是因为更换衣物并不是什么很便利的事情，降谷零最终选择直接将诸伏景光的礼物穿在身上，不过用变形术稍加改，使得裙摆上大片的暗红色蔷薇被隐藏起来，整条礼服长袍看起来像黑色低调的绸缎，使他的身材被衬托的修长而纤细。上半身同样也加以处理，马甲的款式被改动得不那么华丽浮夸，灯笼袖也被修改为正式优雅的法式双叠袖，上面的袖扣是同样的暗红色，诸伏景光认出来似乎是去年自己某个节日的礼物。
换而言之，降谷零现在整个人身上的装饰品几乎都来自他，这种暗示令诸伏景光难以抑制地感到一种奇怪的满足。
……一定要说有什么美中不足，大概就是降谷零的舞伴尚未暴露身份这件事吧。
诸伏景光叹了口气，走过去和人群中的降谷零打了个招呼。首席从周围聊天的人中抽身而出，看了看时间。
“正好，hiro，陪我去接我的舞伴吗？”
——zero，你接舞伴为什么要喊我？这是哪门子礼仪？
诸伏景光在心中无声呐喊，但表面上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他微笑着回答好，然后跟着降谷零离开了公共休息室。算了，无论怎么样、无论是哪个幸运女孩都没关系，他相当宽容地想着，顶多之后把那姑娘的生平交往都查一遍而已，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