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华殿修了将近三个月,总算是收整完毕可以入住。凉秋马上到木槿宫中告知她这个好消息。
木槿不出十日即将生产,凉秋笑看说,这身形像是女儿。到时候自己做公主的义母一起抚养她长大,想想就觉得生活有了些滋味,突又想起来什么,说道,“到时公主长大将她指婚给念青岂不圆满?看着一双小儿女组建家庭,不知会多么开心。”
木槿忍不住笑,“姐姐忘了,小世子是她堂兄,即便我肚里真是个小公主,又怎可婚配?”
凉秋一拍脑袋,“我忘了这茬了。”
众人都笑了,凉秋吩咐缎儿,“这两日把东西都清点好,准备入住神华殿。赶上生之前搬过去,到时在神华殿生产坐月子,也省的月子中移宫。”
缎儿称是。
咏梅道,“娘娘,奴婢想起,孕妇似乎是不宜搬家的,恐惊了胎神。”
凉秋到没想过这个问题,正待问旁人是否有听过这个规矩,听玉回说,“祈罗宫那位也是要等生了之后才搬走,恐怕也是考虑到这一点。”
木槿羞涩的点点头,“似乎是有这个说法。不过移宫也不需要我做什么活计,想必不打紧。”
凉秋见却有这个说法,忙道,“那还是不要破了规矩了,既如此等你出了月子再搬。等你生的时候我过来就是。”
“怎敢有劳姐姐?姐姐千万别麻烦,宫中生产过的女子又不止我一个,不是什么大事。”
“那可不行,纵千万人都生过孩子,可是每个生孩子的人,都是从鬼门关过来的,都是大事。但是你也别怕,产婆和太医都安排好了,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众人正说着话,笑春跑进来,神色略有慌张,“娘娘,陛下病倒了!”
凉秋让她缓缓气,细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毕竟前两天傅焰之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今日又病倒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奴婢也不清楚,只听说太医院的人都过去了,皇后娘娘他们也都在。”
事发突然,闹出这样的动静看来傅焰之的情况不轻,既然皇后等妃嫔都在,元妃独不去肯定是不太好的,咏梅怕凉秋想不起这层,忙问道:“陛下有恙,娘娘是否过去看看?”
见咏梅如此说,凉秋想若不去也恐落人口实,于是带人去了太乾殿。殿门前早已站立了一些嫔妃和侍从,一个个神情焦急。见元妃来了,几个人都行礼后围了上去,独徐碧光敷衍的跟着行礼之后退在一边。
这几个人里周似岫和元妃是最相熟的,未待相问已经先打开了话匣子,“听闻陛下早朝之后晕厥在后殿,如今太医们和皇后娘娘都在里面已有一会儿了,不知是何情形,我等也不敢贸然进去,心中焦急的很。”
祝积秀说道,“奇怪呀,陛下怎么会突然身体有恙呢?这么半天了没什么消息,会不会有什么事啊?”说完已经要哭了。
卓循期忙安慰她应该没事的,杜如微说道,“情势不明,妹妹先不要急晕了头,说错了话。”
此时人群外的徐碧光冷冷的道:“你急又有什么用?我们谁不急?可奈何我们都进不去呀,级别不够!”
徐碧光的声音不免吸引了凉秋的注意力,凉秋见她神色已然苍白,怼祝积秀这几句不过是故作镇定,看得出这些人中她才是最心焦的那位,奈何如今她是众人中位份最低的才人,其他几个嫔都进不去她更是进不去。
刚才唯有慧妃不经通报就可入内。
凉秋安慰她们几个,“宜嫔说得对,现在焦急也没用,日头这样晒,若你们再急火攻心也倒下了可怎么好。且先回宫等消息,陛下定能安然无恙。”
众人点头称是,却没人愿意走,凉秋也没坚持,自己走入殿内。
傅焰之的寝殿人影幢幢,太医院的太医恐怕都在这儿了,皇后和慧妃在床榻外远远站着,神情紧张的看着太医们不停的低谈和来回的医治,不敢发出一丝声音,生怕惊动了太医们的思路。病榻上的傅焰之面色苍白如纸,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身体不断发抖,已然十分虚弱,毫无平日的威武之气。
慧妃见凉秋进来了,两人交换了下眼神,示意情况不明,暂时不要说话。殿内安静的可怕,过了一会儿,太医院院长李斛走到皇后等人面前,低声道:“皇后娘娘,陛下舌质红,苔黄糙,恶寒战栗,四肢厥冷,神志昏迷。恐是毒邪入体,火热毒邪壅盛经络被阻,气血凝滞.....”
祁绯夏焦急的打断他,“到底是什么病?如何能医好?”
李斛答道:“臣等研判陛下症状和脉案,觉得应是伤寒,而且像是接触了什么不洁的食物导致的。目前病症还未发全,恕老臣等不敢妄断,先给陛下开了外散表寒之药,马上煎下为陛下服用,以待后效。臣等必竭力为陛下医治,还请皇后娘娘宽心。”
祁绯夏见只能等,也只能无奈。李珘又问道,“陛下应该不会接触到不洁的食物,我担心...”皇后和祁凉秋的眼睛都看向她,之间她停了一下又继续说:“前些时日元妃姐姐经历的事还立立在目,如今陛下突然发作,请李院长务必细细诊治,确定不是因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此话一说众人皆大惊。
对呀,傅焰之突然发作,不排除是被人下毒,之前无常君子之毒十分厉害,早发现早医治,前期确诊十分重要。李斛对神华殿之事自然也了解几分,他见慧妃如此思虑如此周密,忙道:“回皇后娘娘,慧妃娘娘,元妃娘娘,现下老臣观陛下症状应是寒邪入体,不像是受了毒物所致,但兹事体大,臣等必再次细细诊治,不漏过任何细节。”
说完带着一众太医去皇帝榻边,一个个依次探过,众人又交头接耳的讨论了一番,问了内侍们陛下最近服用过的食物,又查看了存档留底,李斛带着谭促等另外两个太医又来回话:“臣等再次诊看过,应不是被下毒。只是,不过这么会功夫,陛下体表已经生了些许红点,照此来看,臣恐怕陛下是被传染了寒瘴疟。”
“被传染?”此话众人不禁大惊。虽不只寒瘴疟具体是什么,但能传染的病,岂不是疫症?
祁绯夏到底是皇后,镇定了下心神当即吩咐道:“马上排查陛下身边伺候过的人,有不适症状的立马抓起来单独关押,罪魁祸首就是他们,定是偷偷跑出去接触了外面染病的人,回来传染给了陛下!太医院马上把除疫方子整理出来,让掖庭于各处分发防疫。立刻停止外臣入宫,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太乾殿。各宫主子看好自己的奴才,不许出各自宫室,违者重罚。”
此事非同小可,皇帝神志不清皇后必然要在身边侍疾,这种紧要关头若出了什么岔子可不是闹着玩的。李珘和凉秋也只能各回各自宫中,让大家抓紧撒石灰,熏艾条,约束宫人不许乱走。
果然,一日后其他宫中亦有人陆续发病,各宫人心惶惶。凉秋让大家把自己的帕子都在酒中浸一浸,权当消毒了,又让众人把艾灰撒在蒙面巾的另一面,希望能略微有点过滤的作用。她十分担心木槿的安危,回来后立即让玉回送了些除疫的东西过去,本来能立即搬回神华殿的,如今这个情形,连自己都只能再在无量殿多呆些日子了。
一连过了四日,也不知太乾殿那边到底什么情形了,没有好消息传来,大家每日一起来只能愁眉苦脸的烧艾 ,突发的状况,太医院的艾条也并没有那么多,即便多也扛不住各宫每天都要用,如今神华殿也并未剩几根了。
寂静的宫外传来扣门之声,殿外的小内侍本不想应门,听得宫门外有宫女哭着求道:“奴婢是祈延殿宫女阿贯,求见元妃!’
小内侍问过元妃的话才给她开了门,开门后远远的躲开,如今各宫之中不让接触,谁知道她会不会传染给人呢?
阿贯一溜烟的跑进偏殿,在屏风后跪下喊道:“奴婢阿贯见过元妃娘娘,求元妃娘娘救救我家小姐!”
凉秋在屏后问道,“出了何事?慧妃怎么了?”
阿贯哭道:“我家小姐现就在太乾殿侍疾,就在刚刚晕过去一次,她的身体如今并不适合侍疾,可我家小姐说什么都不听!”
笑春听此有些不高兴,“那你此来什么意思?慧妃娘娘不能侍疾,是让我家娘娘去侍疾呗?这宫里谁不知道除了皇后娘娘,就是慧妃娘娘资历更高,虽然同为妃位,但慧妃娘娘平日什么时候不都是排在我家娘娘前头的,掖庭可是比谁都清楚。如今遇上这样重大的差事,到这个时候反而来让我家娘娘顶缸了?”
阿贯此来的确就是笑春说的这个意思,可她下意识的哭着反驳,“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凉秋跟笑春摆了摆手,“笑春你不要着急,阿贯今天这样焦急肯定有原因,听阿贯说完。这几日我一直听皇后娘娘的安排未敢放宫人出门,也不知太乾殿如今情况怎样,阿贯,先别哭,站起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阿贯收起眼泪,站起身回道:“陛下病情凶险,前日皇后娘娘也病倒了,不得不搬回神脊殿休养,我家小姐便去太乾殿侍疾,今早小姐也突然晕厥,太医给看了,说小姐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她好不容易有孕,可是这寒瘴疟何其凶险,若是继续侍疾在侧,奴婢害怕,害怕她和腹中的胎儿....我家小姐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可任我如何劝说,小姐不愿来请您,说她既然还未倒下,责任深重,不可自己先躲开。况且你大病初愈,也并不适合侍疾。但是,元妃娘娘,”阿贯的眼中又漫上了眼泪,“若我家小姐也染上了,那她和腹中的胎儿必然是.....所以,阿贯求求您....只有您能救我家小姐.......”
凉秋无奈,傅焰之这病来势汹汹,这几日虽然不能出去,也听说有宫里死了人。若李珘染上了,不说她如何,腹中的孩子必然保不住。让一个孕妇去照顾天子,自己躲在后面,不是自己平日所为。谁让自己是二妃之一,既然平日里享受了妃位的荣耀和待遇,此时必然也应该承担此时高阶妃子所应承担的责任。
按说皇后才是中流砥柱,但她自从大病一场之后,体质不如从前,不过两日及染上了寒瘴疟,如今情况也很危险。说起来,若是傅焰之有什么事,那这大内,这天下,又当如何?
于是忙问道“陛下如何了?”
“陛下神志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太医说还未过危险期。”
凉秋长叹。
“你赶快回去,告诉慧妃妹妹,我这就过去。”
阿贯脸上大喜,忙转身而去。
咏梅等人面有难色,“娘娘.......”
“没什么好纠结的,若慧妃真的倒下了,下一个也必定是我。如今皇帝病重,昭儿还小,局势复杂,我必须得去。”
见大家还是担心的神色,又笑道;“你们放心,我的体质比你们都强,我在扬州时被野兽击伤都不死,还做了好几个月的农活,定然无恙。”
虽然咏梅是自己最得力的侍女,可若带走咏梅,剩下这么多侍从到底放心不下,于是带笑春去侍疾,让咏梅留下看护剩下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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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操劳,许是怀孕的缘故,李珘的脸色十分苍白,凉秋一到就让李珘坐着轿撵离开了,为着安全的缘故,两人也并未交谈。李珘眼中有感激之色,软软的坐在轿撵之上回了祈延殿。
傅焰之的寝殿内烟雾缭绕,艾叶的气味夹杂着药味,十分呛人。病榻上有内侍和太医照顾,外厅亦有太医和内侍侍疾。
此时傅焰之正在病榻上喃喃的说着什么,似是呓语。
李斛去主持太医院除疫事务,留徒弟谭促在御前侍疾,看样子对这个徒弟十分信任。谭促前途不可限量,恐不仅是医术上的徒弟,未来是太医院院长的接班人也未可知。但凉秋对谭促并不十分信任,因当时燕窝方子的事多少与他有关,至于是不是他为了配合张玄君想出了这个养血方子,还是先有了养血的房子才提点了张玄君可以借燕窝大做文章就不得而知了。
谭促起身行礼道:“陛下近日神昏澹语,是高热所致,臣等正尽力为陛下开窍醒神。”
凉秋点点头,走近病榻。
傅焰之脸烧的通红,发际和脖颈都是虚汗,双拳紧握,眉头深锁,似是十分紧张。
凉秋探探他的额头,的确很烫。
“整日都这样烫么?”
“陛下时而高烧,时而寒战。晚上怕热,白天怕冷。院长每日都会过来两次查看陛下情况,随时调整药方。”
“其他宫人生病的,有没有医好的?”
谭促无奈道,“暂时还没有。”
“辛苦你们尽力医治,陛下好转后定有重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