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冬天不太冷，算得上是一个暖冬，和煦的阳光照在人身上，在户外也不会觉得很难熬。街边的商店披红挂绿，各家商贩在门口放着自家新春的新货品，这会正是置办年货的时候，又是节假日，学生也大都放了寒假，所以街上十分热闹。

绕城环线架在半空，为了缓解交通压力，地面上只走私家车，空中环道走的是公共交通工具，除了早晚高峰，其他时候私家车是不允许上空中环线的。

“叮——大学城到了，要去国际航空航天大学和南城大学云水校区的乘客，请在7号线换乘。”

宋兴琛撑着下巴看窗外，经过转站台的时候，他扭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下去。

就在半小时前，刚登上轻轨的宋兴琛跟卢灿聊天，卢灿说她暂时在天上回不来了，因为太空堡垒那边要召开一些年关的部署。今年各国都在新建空间站和太空堡垒，再加上这半年来太空海盗和不明袭击越来越频繁，很多工作要处理，先不回地球了，估计还要在太空里过年。

他叹了口气，失落地将包装好的礼物塞进口袋。那里面是一块女士手表，金色玫瑰的表盘，代表时间刻度的地方镶着粉钻，宋兴琛攒了一年的钱买的，准备当做新年礼物送给卢灿。他甚至都没提前跟她说，想早上过去给她一个惊喜。

去学校里找老师聊聊天的计划泡汤，但他不想改变今天出门的原定计划，也不想辜负这样好的阳光和天气，所以决定还在外面溜达溜达。妈妈和姥爷出去买年货了，自己待在家里也没劲，平常都闷在学校里面训练，难得有这样一个放松和休息的机会。

不过这附近是大学城，也没什么好玩的，他看了公交地图，这趟轻轨在五站之后会到国贸商城，宋兴琛准备去那边走走。

原本国航大学的校区在大学城里面，但是因为学校属性特殊，占地面积过大。在宋兴琛上大二的时候，学校搬到了偏离城区的郊外，现在去那还需要换乘。

这所老牌军校，是当初新星联盟重新调整了世界的大洲大洋之后建立的，战争是最好的军事催化剂。各国家成立以洲和联盟为主体的军事学校，以前只面向特定人群招生的政策改成了面向全部年轻人招生。异常惨烈的太空战役让地球明白，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只有绝对强大的军事力量才是胜利的保障。

“叮——”环线的车门打开，车厢里响起到站的提示音，“国贸商城站到了，请到站的乘客有序上下车，祝大家新年快乐。”

国贸商城是这个区最值得一去的商贸城，宋兴琛甩了甩被压麻的手臂，跟随人流下去，这站下的人最多。户外的阳光虽然充足，但低估了今天过于喧嚣的风，从电梯出来之后被街上的冷风一激，顿时清醒了。他迎着风艰难地呼出一口气，戴上了衣服连着的帽子。

还是直接进商场里吧，在没有暖气的大街上乱逛还是需要勇气的。

宋兴琛站商场入口的电影海报前面，每年过年这几天都会上映几部贺岁片，这时候的票价也会水涨船高，飙升到原票价的三倍左右。但他还是决定去看个电影，一方面是打发时间，另一方面是宋兴琛想起学校里发的优惠券还没用，平常在学校里也出不去，一年都看不上几场电影。

电影院在顶楼，宋兴琛没有选择坐直梯，他觉得天气一冷，整个人都有种被冻僵的感觉，一会看电影还得在座位上坐上几个小时，还是多走几步好了。他在想着要不要买瓶水，便随意往楼下看去，这种商场里面卖饮品的店很多，他最喜欢喝柠檬水，解渴又不甜腻。

可他搜寻饮品店的目光却被一个人吸引了注意力。

那人穿着一件咖色的灯芯绒衬衫，外面罩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他站在一家服装店前面，旁边还有一个女孩。他穿得并不扎眼，但是宋兴琛就是无端觉得眼熟，这人个子很高，一般这种鹤立鸡群的人也难免会让人多看几眼。

他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后又想起来姜昙华那家伙现在应该在长舟潭，而不是跟女孩子逛商场。

宋兴琛买了一张座位靠后面的电影票，他不想坐在前面总是被别人踢椅子，虽然中间几排的座椅有调节功能，能躺能坐。他平常在不喜欢坐在那里就瘫着，而且后面的视野好。

这部电影不是热火朝天的贺岁片，而是一个打着鬼片旗号的爱情片，他从不拒绝任何恐怖片和惊悚片，刚考入国航的那半年，他就是靠着这些“精神食粮”来熬过没日没夜的训练。但是这种不三不四不着调的电影，说好听点是受众群体小，其实就是烂片。

一边卖情怀一边数票子。

宋兴琛往嘴里塞着焦糖爆米花，饶有兴致地看影片里的男人在鬼影的追赶下到处窜。

“不好意思，请让一下。”

这时有两个人站在他旁边，宋兴琛将腿往里面缩了缩，让他们进去。

其中穿着绒夹克的男人被地上凸起的地插绊了一下，他横跨着的包摔在宋兴琛身上，尖锐异物导致的痛感顿时让宋兴琛抽了口气。他下意识低头看，那包没完全拉上，露出里面一些被黄蓝色皮圈缠住的电子屏，目测尺寸不大，也就跟手表屏幕差不多。

这包里装的什么，分量不轻就算了，隔着冬天的厚衣服还能戳得这么痛，他抬头看这两个人。

那个男人满脸紧张，站稳后赶紧将自己的包抱起来，后面那个戴口罩的倒是神态自若，低声跟宋兴琛道歉，“不好意思，太黑了没看清楚。”

“没关系。”宋兴琛看得出来前面那个没抱紧包的男人，眼神其实有些戒备，但他不想找事，就算了。

等这两人进去，宋兴琛看了一眼手表，都开场二十分钟了才来，这两个男人，看着也不比自己大多少。这种爱情鬼片本来就没什么人看，来看的还是小情侣居多，这俩大男人一起来看这种电影？

还带着——

宋兴琛不免得多看了一眼那个提包的男人，他似乎是注意到了宋兴琛的目光，将包塞进座位下面。旁边戴口罩的男人却将那包拉出来，从里面掏出一包零食，摘下口罩吃了起来。

带零食而已，至于这么紧张吗。宋兴琛收回目光，继续专注在电影上。

当播放到男女主相互告白的时候，电影里两人含情脉脉地瞧着对方，除了暧昧的背景音乐，他耳边又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那两个人在说话。

宋兴琛注意力再次被吸引过去，只听到一些连不成串的只言片语。这次他没直接扭头去看，而是用余光观察。他们的声音不大，但是宋兴琛肯定话题跟电影无关。

他摩挲着手机后面粘着的那枚信号收发器，有心想留个心眼，但又怕再闹一场乌龙。

就这样纠结着，电影都快结束了，就在男主义正词严地指责迫害人命的鬼的时候，那两个人从最左边的台阶下去了。宋兴琛来不及多想，鬼使神差也站起来，跟在他们后面。

这两个人迟到就算了，还在电影高-潮处提前离场，多少有点问题。

他跟得很小心，因为刚才电影院他们打过照面，怕被认出来，所以一直保持着安全的距离。要是真有不对劲的地方，他准备立刻报警，就在他从拐弯处闪出来的时候，面前已经站了一个人。

“抱歉抱歉！”宋兴琛大惊，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待到他看清来人，更加震惊了。

“兴琛？你在这干嘛？”

他撞到的人正是姜昙华，看着他身上略眼熟的衣服，宋兴琛才确定，刚才在电梯上看见的人就是他。

“我……”宋兴琛思路被打乱，一时没接上话。“我看电影。”

姜昙华往他身后看了看，“你怎么了？你这是什么表情？”

“鬼片。”宋兴琛话到嘴边，还是拐了一个弯，“有点吓人，我就提前出来了。”

姜昙华推了推眼镜，他今天戴了一副没有镜片的玳瑁框架眼镜，显得整个人都儒雅了不少，“什么电影啊，能给你吓成这样。”

“音乐太惊悚，听得心里瘆得慌。”宋兴琛转移话题，“你不是回长舟潭了吗，怎么有空来逛商场了？”

“回去之前给院长买点礼物，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他将手里提着的盒子给他看，“挑来挑去就买了一副手套。”

宋兴琛朝那两个人离开的方向瞟了一眼，就这么会儿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不见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问：“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人像你，没想到还真是你，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呢，她是谁啊？”

“女孩子？”姜昙华看起来比他还不解，“什么女孩子？”

“就是那个礼品店门口，陪你挑礼物的那个。”

“哦哦。”姜昙华随口应了一声，“那是店员，我看中的颜色没货了，刚才跟着她去后备仓库拿货的。”

“好吧。”看见同学的宋兴琛彻底放下戒备心，不准备再继续自己“侦探小游戏”了，但他也不想回到放映厅去看那个不怎么好看的电影，于是问姜昙华：“你还要买什么吗，我陪你去买。”

姜昙华走进最近一家饰品店，“好啊。”

“你会挑吗？”

“也许吧……”

“但这个看起来也不是很适合，太花哨了。”

姜昙华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项链，跟上面形状各异的花花草草大眼瞪小眼。

这时，宋兴琛收到古嫣发来的消息，那是一条“早安”。

站在一边的姜昙华无意中看到，“她起得真够迟的。”

“昨天晚上她跟她姐出去玩了，玩到凌晨才回家，所以今天起得比较迟。”宋兴琛看了看姜昙华手里的项链，“要不然我问问她，如果她住得不远的话，可以把她喊过来一起，她的眼光总要比我俩好。”

半个小时后，古嫣从车上跳下来，带着满身寒气走进这家商场里面的一家咖啡馆，两个男生已经坐在里面开始点餐了。

宋兴琛远远地看见她进来，冲她招了招手，“快来，我们在点餐，你看看你想吃什么？”

古嫣搓了搓被冻得有点不灵活的手指，然后拉开宋兴琛旁边的椅子坐下，“今天谁请客啊？”

姜昙华说：“我请客，一会帮我看看有什么东西是能买回去，送给家里人的。”

“好吧，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古嫣看着菜单上面略新奇的餐品，直皱眉头，“奶油花椰菜烩面、香腌酱油饼，油煎香橙鸡柳饭，这能好吃吗……对了，你俩大男人为什么一起逛商场啊？”

宋兴琛见她一直搓手，便倒了一杯热水，递过去前用手背试了试温度，“这不是好久没见了联络一下感情吗。温度正好，你喝几口暖暖。”

“你俩平常在学校里面好到就差穿一条裤子了，还需要抽这样的时间来联络感情吗？”古嫣端起水杯喝了两口，“这些菜太奇怪了，我只要一份最普通的蔬菜沙拉，再加一杯澳白。”

吃完饭之后，原本只打算随便逛逛就回家的宋兴琛，从独行侠客变成了三人行。不过有了古嫣的加入，他们买东西的速度加快了很多，古嫣挑选了一件宽厚的羊绒披肩，还有一双浅灰色的小皮鞋。

不禁让宋兴琛想起初次跟她见面时候的场景，他甚至想问问那件披肩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走出了商店，已经是下午两点了，三个人就这么在寒风中走了一阵，姜昙华率先出声：“不知道去哪里的话，我倒是有个好去处，你们要不要听听？”

“什么好去处？”

姜昙华露出标准的微笑，在太阳底下他那一口白牙还挺耀眼，“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