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审讯室出来，宋兴琛走到楼下视野开阔的广场，给古嫣打了个电话。

“喂？”宋兴琛找了个石椅坐下，伸了个懒腰，“你在忙吗？”

“怎么了？”古嫣才睡醒，他们回来之后，放了几天假，她就在集训地好好地睡了几天。这会刚醒没多久，还有点迷瞪，“他们问完了吗？”

“问完了。”宋兴琛偏过头往身后看了一眼，想必25号的那些人在广场旁边也有眼线，知道有些话也不便就在这里通着电话说，他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吃饭了吗？”

“还没……我才醒。”

“一起去吃点吧？”

古嫣从床上爬起来，裹上一件薄绒的外套走进卫生间，“好，我洗漱一下，在三食堂等你。”

宋兴琛挂上电话，这个广场离三食堂不远，他准备步行过去。

现在还没到饭点，食堂里面人不多，他便买了两杯热饮，边喝边看墙上屏幕里播放的新闻。

军方封锁了前线不少的消息，尤其是灰界人母舰的那件事，因为是古寅将军麾下副官亲率舰群，能去的都是嘴严实的，私下不会透露任何消息。而那些跟他们一起回来的记者，相册里面的图片被查了又查，删了又删，最后呈现出来的都是积极正向的，没有把前线的争端暴露出来一点。

最后两分钟是一个对长城堡垒指挥官严茗的专访，她家表弟的事情刚沸起来就又被压了下去，还亏得她当机立断，丝毫不包庇，直接向军委部提交严查申请。

宋兴琛心想：“当断则断，真是厉害。”

“来多久了？”古嫣拉开椅子坐下，接过宋兴琛推过去的那杯热饮，语气有些急切，“25号那帮人没为难你吧？”

宋兴琛摇摇头，“就问了几个问题，问完就让我回来了……不过冲着25号那些人的本事，哪里需要来问我，自己心里都门儿清。”

古嫣似是有些不信，“真的？”

宋兴琛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咽了口唾沫，“当然是真的，你不用担心，他们又不会对我严刑逼供，就问几句话而已。”

古嫣对他在敌军母舰上的遭遇，要说心里不好奇，那是假的。但是一方面看他受伤颓废，另一方面她家老头又对她耳提面命地不让她去乱问打扰，所以再好奇也得憋着话。

而且这里是食堂，人多眼杂的也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古嫣只得继续憋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饭卡，“走吧，打饭吃。”

宋兴琛叫住她，“打饭的窗口在那边，你往哪儿走？”

“去三楼。”她拿着饭卡在他面前晃了晃，那饭卡跟他们所用的颜色和造型都不同，上面印着的名字居然是——古寅。

“刷我爹的卡，今天吃顿好的，顺你一起。”

真是令人羡慕的父女关系……

宋兴琛跟着她上楼，看着古嫣偏长的头发，他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卢灿。似乎……很久没跟她联系过了，那块表也已经在自己书桌抽屉里呆了好久了。

他掏出手机，却发现自己并没有想给她发消息的冲动，便又塞了回去。

这么一愣神的功夫，古嫣在前面喊他，“又发什么傻呢？来看看，想吃什么？”

古嫣扒在玻璃窗前，不客气地点了一堆煎炸烧烤的食物，唯一的蔬菜就只有一份鲜菜心。

“不说别的，就单单是吃饭这一块，他们灰界人吃得就不如我们。”宋兴琛颇有感悟地夹起一块红烧排骨，刚出锅的第一茬，火候正好，肉质酥烂。

古嫣好奇地接了句，“他们吃什么？”

“谁知道，吃营养针吧，反正我没吃到啥好的。”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在灰界人母舰上，连口热乎的都吃不到，还喝了几口那医生喝过的水。还是地球好，满脑子食物的宋兴琛在胡思乱想着，就为了这些好吃的，也不能让灰界人侵犯地球。

有了食物的熨帖，两人的心情都很好。

古嫣一边吃饭一边在手机上发着消息，她在发完最后一条消息之后，将手机熄了屏幕放在一边。

宋兴琛咽下一口鱼汤，刚想说些什么，便看见古嫣朝着三楼楼梯处招手。

“昙华，在这边！”

宋兴琛闻言，猛地往后转过身，果然看见姜昙华正站在门口，手中拎着一袋糕点。

他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回来的？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做什么？这些问题争先恐后的涌到嘴边，结果一句都没问出来，本来想着帮他遮掩，谁知道正主居然出现在这儿了。

姜昙华朝他们走过来，宋兴琛的目光就一直黏在他身上，好在古嫣的注意力全在他带来的那些点心上面，没注意他的表情。宋兴琛赶紧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一时不知道姜昙华是个什么样的主意，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而且——

看他跟古嫣相处起来并无异样，应该早就联系过了，只是自己最近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应付25号的人，又记着衡景明的事情，去衡家拜访了几趟，居然没想过问问古嫣关于他的事。

“你早上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还吓了一跳。”古嫣从袋子里面选出几样点心，拆开包装摆在桌上，又指指墙边的消毒柜，“你执行什么任务去了，这么长时间一点联系都没有……碗筷在那边，你自己拿吧，想吃什么也别客气，我老头请客。”

“听没听过一句话，叫天机不可泄露。”姜昙华穿着件棕色的夹克，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再说了，别拿食堂不当好的，你给古将军省着点吧。”

“好好好，你们都有秘密，谁问都不说。”古嫣觉得这俩男人一个赛一个神秘，“你俩不该在前线，应该跟着七部的老金头一起搞谍报战。”

古嫣又跟姜昙华说笑几句，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宋兴琛的状态不对，她用胳膊肘戳戳他的肋骨，奇怪地问，“你怎么了，你家老姜回来也不见你说句话……你俩闹别扭？”

宋兴琛这才找回一点对自己五官的控制权，“没，没什么，就是想说的话都被你说完了，正在重新想词呢。”

“想说什么回去再说，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姜昙华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筷子菜心，示意他们两个先吃饭。

他这句话看似在提醒古嫣，其实是在点自己。

宋兴琛看见他这样，虽然心里困惑未解，但也不再说话。

他想起当时钱胖子问出的最后一个问题——

“你觉得，这场仗谁会赢？”

当时，他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说地球会赢，但现在仔细想想，抛开一切外在因素不说，在局势未明朗之前，输赢难料，尤其是在敌我双方战况不明晰的前期。这场战争还没有演变到与所有人都联系到一起的地步，不过对于奋斗在前线的士兵来说，已经是跟喝水吃饭一样平常事情了。

地球会赢，不是一句口号，而是他们这些士兵心中必须坚持的信念。

这顿饭宋兴琛吃得可谓是七上八下，揪心不已。

古嫣不知道姜昙华的真实身份，添油加醋地把宋兴琛的“壮举”给说了一遍，听得宋兴琛直想捂她的嘴，但又不好反驳，毕竟他不能直说。

姜昙华也不多话，只是笑着点头，做个合格的捧哏。

宋兴琛仔细观察着他的动静，就像是第一次知道他们被灰界人抓走了一样，表现得十分无懈可击。

他的心又默默揪起来，总感觉还有哪里不对劲。但如果说他真的是被派出去执行任务，也不能一点底都不透，再说了他们现在的档案都在长城堡垒，被古寅将军管着，他知道了，古嫣还能不知道吗？

姜昙华的身份在他心中，愈发扑朔迷离起来。

古嫣跟姜昙华都不知道他在内心上演各种小剧场，两个人从头聊到尾，只剩宋兴琛一个人心事重重，勉强扒完了眼前这一桌子的饭。

吃完没多久，古嫣就嚷嚷着自己困了，准备先去睡一觉再去训练室。可据宋兴琛所知，她并没有睡午觉的习惯，而且她也刚醒没多久。估计是看见他俩不太对劲，知道出事了，只是不想掺和两个男人之间的事情，所以留足了空间给他们自己解决。

两人走回宿舍，一路无话。

虽然刚入秋，但上周连着下了四五天的雨，这会寒意正盛可，好在阳光不错，集训地不少学生都坐在户外晒太阳。宋兴琛想起自己去年刚到这里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天气，这转眼间一年过去，很多东西早已物是人非了，包括自己的心境。

回到房间，宋兴琛立刻落锁，这才转向他。

姜昙华轻咳一声，好笑地看着他，“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别憋着了。”

这话说得有点奇怪，宋兴琛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甚至产生一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错觉，他脱了外套坐在桌边，“你既然知道我想问什么，那你就自己说说吧，别让我问了。”

“好吧。”姜昙华闭着眼睛躺在床上，“那就从头开始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