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的气氛再次陷入沉默。

宋兴琛猛地站起身，断然拒绝：“不行！现在外面舆论都炸翻天了，你还要去电视台？”

因为《地下城法案》发起第二轮公投，遭到不少民众的抗议，再加上裁员、降薪等诸多社会不稳定因素，闲散人员短期内急剧增多，时常以各种名头发起游行活动。很多在经济繁荣时出现的工作都因为战时归零，社会只靠一些基本岗位来稳定运行。

古嫣的指尖在屏幕上轻叩，节奏如心跳般规律：“我家老头说，据他们破解出来，这个附件还有些隐藏代码，用的是军方的内部加密格式。”

空气骤然凝固。

“你的意思是，这篇报道的原作者是……”宋兴琛把剩下的话囫囵吞了下去。

古嫣抬眼，知道他要说什么：“有这种可能，不过能肯定的是，这些信息绝不是普通电视台能搞到的。”

宋兴琛抓了一把头发，“那既然知道这些，在发布会上说清楚不就好了？内鬼这会也肯定不会藏在电视台里。”

“我想找这个人。”古嫣指着这篇文章最后的那些署名，其中一个是芈榴榴，正是那天跟那个口嗨男同行的女记者。“虽然当时在堡垒上只有一面之缘，但我觉得她应该能说句公道话。”

最后三个字被她咬得格外清晰。

宋兴琛盯着古嫣看了几秒，“好，那我们陪你去，离发布会还有三个小时，总比在这儿干等着强。”

以他对古嫣的了解，她绝不是那种脑子一热就拍大腿做决定的人，既然有了想法，在这种时候，或许也是一种转机。

俗话说得好，如果解决不了问题，那就直接去解决造成问题的人。

尽管知道现役太空军的照片不会轻易曝光，但古嫣还是给自己画了个简单的妆，甚至从美发店弄了顶假发戴着，勉强算个易容。

三人在去的路上，古靖若给古嫣打了一通电话，询问妹妹的情况。

古嫣迅速调整呼吸，将语气放得轻快：“没关系的姐，老头那边很快就会召开新闻发布会澄清。”

电话那头似是传来什么建议，古嫣压住过快的心跳，将声音稳定在令人安心的节奏上，像在讨论一则无关紧要的天气预报。

“等发布会结束后，我就让你的经纪人联系你，司令部的正式声明一出，你们那边就同步发布通告。”

古靖若不知道又说了什么，古嫣的眉头拧了一瞬，又很快放开：“你这么个大明星还怕这种程度的舆情战啊，公关部会处理的，别担心。”

但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当有人处心积虑要抹黑你时，几句苍白的辩解根本无济于事。

电视台的地址是公开的，并不难找，一下地铁就看见了电视台大楼的标志，数十家电视台都坐落在这栋大楼里，外侧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冰冷的天光。除了个别信息渠道过分畅通的、且有独家新闻资源的电视台，其他电视台所发给员工的薪水只够养家糊口，只有在挖掘到爆炸大新闻，才会有十分丰厚的奖金，这也不免得有些人对于别人的隐私感兴趣。

万新电视台名不见经传，只是湮灭在众多电视频道中的一个，平日里靠着四平八稳的时事报道混日子，上次是这中了狗屎运抽签上了太空堡垒，这次剑走偏锋，还是首次对太空军发表相关负面言论。

他们三个没有这幢写字楼里面的出入证，于是就说自己是来应聘的，反正这会也已经到了求职季，不少学生这会都离开校园出来找工作了，大楼外面的保安看了一眼他们的身份证，就把他们给放进来了，没多问什么。

“27楼。”宋兴琛盯着大厅的指示牌，低声说道。

电梯门一开，迎面就是巨大的电子屏墙，循环播放着各种“辉煌事迹”——某某独家报道、某某重磅爆料，浮夸的剪辑配上激昂的BGM，活像一场自我陶醉的表彰大会。

古嫣冷笑：“钱多烧得慌。”

前台小姐抬头，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最终停在古嫣那张杀气腾腾的脸上，职业性的微笑僵了一瞬，但很快又调整回来：“您好，请问几位找谁？”

姜昙华仗着腿长，一步跨在古嫣的面前，把她挡了个严实：“芈榴榴。”

“芈榴榴？”前台小姐低头翻看记录，片刻后抬头，“抱歉，她今天请假了，没来公司，你们是跟她预约过了吗？。”

“真没来？”古嫣从姜昙华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眯起眼睛，满脸写着“不信”。

“确实没来。”前台小姐调出打卡记录，确认道，“她请了三天假，昨天就没来。”

“病假？”

“事假。”

失策，没算到芈榴榴不在公司，宋兴琛清晰地看见古嫣太阳穴突突直跳。

更离谱的是，前台小姐似乎对姜昙华格外热情，甚至红着脸问：“那个……方便留个联系方式吗？”

没想到这出来一趟，还碰到桃花了。

古嫣不甘心就只能得到这些信息，也没心思管这些，直接打断：“既然她不在，那就找你们经理，我们有大爆料，但只跟她说。”

“这……”前台小姐有些犹豫，“这样不合规矩啊，你们又没有预约。”

“我们现在预约，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告诉我就行，然后把我们排在最前面。”古嫣手指一转，指向姜昙华那张帅脸，“他的联系方式给你。”

姜昙华：“……”

宋兴琛：“……”

前台犹豫了一下，又看了几眼姜昙华，最终拨通内线电话。把听筒递给宋兴琛，然后打开手机，让姜昙华扫码加好友。

十分钟后，三人坐在经理办公室的真皮沙发上，周身气压低得能冻死人。

“老总贵姓？”宋兴琛开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模式。

“免贵姓周。”办公桌后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笑得一团和气，“看你们年纪不大，叫周哥就行。”

“听说，你们手上有猛料？”他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语气亲切得像在唠家常，“不过我猜你们，是为那篇太空军的报道来的吧？”

“我们只跟芈榴榴说。”古嫣的口气冷冷的，宋兴琛和姜昙华一左一右将她夹在中间，看似护卫，实则随时准备按住这个随时可能暴走的火药桶。

周经理似笑非笑，“你们要找她？”

“开门见山吧。”宋兴琛身体微微前倾，“我们是冲着那篇爆料来的，除了你们写出来的那三个人，我们还有其他爆料，要来找她聊一聊。”

周经理的眼镜片后闪过一丝精光，他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金戒指，像是在权衡利弊。

“既然您有所顾虑，那我们可以稍微给您交个底。”宋兴琛突然放松姿态靠回椅背，“《地下城法案》第二轮公投还没结束，我们手上这些料，说不定能让局势更有意思些。”

周经理看着他们，不问反答：“你们从哪儿来？”

“那这就是我们跟芈记者之间的事情了。”

周经理突然笑了：“真不是我不通融，小芈母亲住院做手术，我批了她三天假。算上周末一共五天……下周一，我保证让你们见到她。”

两个小时之内，必须要达到他们想要的结果，不然这趟出来，除了添乱没有任何用处。“周经理，您好像还是不太清楚我们这些消息的分量，我不确定有没有其他电视台，也想听到这些。”

“行，我这就联系小芈，几位稍等。”周经理终究抵挡不住新闻价值的诱惑，握着手机快步走出办公室。

宋兴琛趁着他出去那会站起来走动了一下，最近训练成果还是挺有效果的，最直观的就是他的衣服被撑起来了不少，坐在那里衣服有点紧紧绑在身上的感觉，不是很舒服，所以他站起来，才觉得被衣服捆绑住的肌肉才舒展出一口气。

这个周经理一看就不是艰苦朴素的那种人，他的办公桌和柜子堪称微型展览馆。都说内行看门道，外行看热闹，但就连宋兴琛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来这些东西的做工价值不菲，那估计要比他想的还要贵。

“这行当油水不小啊。”宋兴琛小声嘀咕，那青铜器造型古朴，表面氧化层分布不均，倒像是博物馆纪念品商店的廉价复刻品。本来是最不起眼的东西，但是放在这堆里面，反而有点鸡立鹤群的感觉了。

但他也没有贸然就拿起来看，只是稍微走近两步，外表看起来有点像是参观博物馆的时候顺手买的小纪念品，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宋兴琛觉得这个图案有点眼熟，可能是哪家博物馆的标志吧。

“发现什么了？”古嫣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宋兴琛几步走回来重新坐下，“没什么，这人书桌乱的跟我有的一拼。”

古嫣翻了个白眼：“猪窝”

这时，打完电话的周经理回来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有戏，果然，他搓着手招呼助理上茶，热络地拉开话匣子：“不知几位是做什么工作的？”

为了打发这段等待的时间，周经理主动跟他们攀谈起来。

“几位是做什么的？”

宋兴琛刚想编一个身份，那边古嫣就立刻打断他，“保密。”

宋兴琛顿时觉得尴尬，于是只好岔开话题，跟周经理聊起房间内的布局和摆设来，也自然而然地聊到了他桌子上面的那个青铜摆件。

“周经理，你这个东西看起来不错，是有什么特别含义吗？”

周经理的笑容微妙地僵了半秒：“女儿手工课的作品，不值钱的玩意儿。”

他说话时，食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摆件边缘，就像在擦拭什么看不见的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