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1号站台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准备下车。】
温馨的女声播报在车厢内重复了三遍,最后一秒惊醒了还沉浸在推演中的青年,茫然的抬起头左右观望,反应过来要到站了手忙脚乱的将手上的草稿纸胡乱堆砌成一团,塞进手提箱里,往下车口的地方一路小跑。
在上车的时候他就庆幸过这节车厢里大多是他面熟的身影,现在看着同行者们有意无意的笑脸,脸上不自觉的烧成一团,恨不得把自己逼成一只鸵鸟才好。
“接下来的旅程要加油了。”说话的是在前几节车厢里对他照料颇多的队长,她的位置就在下车口旁边,趁着等待的功夫将一颗幸运星塞进他的手中。
“难得的旅程,你可要把握住啊。”说话的是他的搭档,见他依旧是那副茫然的模样,一向充满活力的脸上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摇了摇自己的拳头,张扬而热烈。
车厢里在这个站口需要下车的只有他一个人,此次旅程没有会因为他们休息的不好而唠唠叨叨的医生,没有总是琢磨着怎么给他们加餐的厨师小姐,没有喊着自己要与床融为一体的少女,只有他清瘦的身影。
哦对,在上车之前,他才在医生和营养师不赞同的目光下上了体重秤,以后便被你一言我一语的安排了接下来的加餐活动,现在怕是两个人的想法都要泡汤。
“自己一个人了,就不要和以前一样昼夜颠倒了。”
“好好照顾自己,别等我们再次见面的时候连在我们身边都不如。”
车辆到站,车门打开,通往新世界的站口闪烁着微弱而奇异的光泽,青年提起手边的手提箱,迈步向前走去。
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转换依旧是熟悉的波动,短短几秒,他习惯性的走神,思考着或许有一天能够将这规律破解,化用到个人身上。
保护着世界与世界之间的边界,在车上沉默着运行了千百年的大型机械,每完成一次运转,就好像鲸鱼出海一般透出一股浓厚的热汽。
在这个崭新的世界里,从马车落地,看着那这是人是机械的马夫僵硬的抬起一只手,前方的马匹随身回应,拉着马车向前小跑。
手提箱里的东西不同于以往只用带上少量的衣物和大量的,经过深思熟虑后塞的满满当当的药剂,少数被留下来的瓶子也被严令禁止用在除了自保以外的地方,这让青年感到很不适。
“你在正常的世界里生活过就会懂了,不,或者说如果你在我们家乡长大…”教训到这里,队长和医生他们总是不自觉的对视,随后陷入漫长的沉默,这场教训也就不了了之了。
作为一名在国际上都鼎鼎有名的药剂师,出入的时候为了自保,手提箱里大多数都是带有毒性以及治愈性的药剂,研究的手稿只会被好好的放在实验室里,在其他人的手里,以确保他的身上不会出现更高的危机。
……
事实证明把一名毫无个人生活经验,常年与同伴成群结队而行的药剂师丢到毫无经验且陌生的环境里是会出大事情的。
最起码,在这个连飞机没有的年代,药剂师被街道上常年蔓延的浓雾以及贵族们在宴会上你来我往的激进画风吓得头脑都清醒了。
菟丝花这种风格从来不会出现在荣誉遍地的药剂师身上,从废墟里捡到这个孩子,带着他长大,发掘他的天赋的是在外界已经长成完整自我人格的队长和医生,他们所生活的环境就不允许他们教导的孩子如同鲜花般脆弱。
只有这一次,药剂师充分利用了类似于兔丝花的性格,用似有若无的言语引起了周围人的疯狂,在他们的理智彻底回归之前体现出自己的价值,在人们开始忌惮并怀疑的时候,借助踏板向上层跳跃,无视贵族们或轻蔑,或鄙夷又或者嘲讽的目光,在化学实验室里为自己划出了一块净地。
【如果不是队长不允许,在这种情况下,我恨不得学庄周带个净化。】
你永远无法理解为什么一些人能够颠覆对于美丑的认知,去追求畸形的疯狂的审美,连带着药剂师穿梭在贵族庄园里的时候,看着那些在一起暧昧的少爷小姐,看着贵族女子那因为得病而显得格外鲜红唇瓣和苍白的脸色,口罩一拉,低着头走的飞快,恨不得在脚底下踩个风火轮。
天杀的!妈!!!救救救!
再次通过烫金色的邀请函跟着那人来到避之不及的舞会,熟练的把盯着自己的人哄骗出去,药剂师戴着口罩,谨慎的踩着庄园里一圈圈转着如同莫比乌斯环般的台阶,来到了公爵先生的书房。
难得的是随着往花园后的住宅越走越近,周围那烘臭的味道渐渐淡了下去,来去路上行走的服务员和女佣形式匆匆,低着头,仔细观察却能发觉她们身上都干净的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
花园里的鲜花被花匠修剪的齐整,却在某种程度上有着一定巧思,这个时节还盛开着的花不多,花园中三三两两的点缀,引得药剂师好奇的观看却并未驻足。
“很意外?”
敲开了奢华的书房门,室内壁炉燃烧着熊熊的火焰,让整个屋子温暖,穿着一身礼服打扮的公爵就坐在办公桌后面,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才从那场宴会上脱身,此刻坐在面前隔着口罩也闻不到一丝异样的味道。
“是。”药剂师不置可否,懒得和这群如同毒蛇一般的人打交道,牢记队长教他的,把两个人的目的摊开摆在明面上:“不知公爵先生此次为我单独下请帖是想让我为你制作怎样的药剂?”
远超这个时代的认知和常年每月在各种场景中徘徊,辗转在实验室里研究各种各样的配方,只要不是一些格外突破他底线的药剂他都会点头答应,以此换来留在实验室的机会。
“他们说药剂师先生胆子很大,我原本还有些不信。”药剂师没有回应他的调侃,只是安静的看着这人自顾自的说话,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然后又问了他一些基本的化学知识,得到准确的回答之后露出属于贵族的绅士笑容。
“那么怀特先生,很高兴我们能达成合作。”就是答应用借口把他留在庄园里,直到药剂的研发了。
维多利亚时期各国贵族们对于审美的追求格外的疯狂,也格外不符合药剂师的审美,倒是面前的公爵偶尔会来实验室询问药剂的进度,身上的衣服倒也对得起他被满大街夸赞的艺术天赋。
让人感到讨厌的一点是,这名公爵先生不知为何会打断他的实验,让他以助手的名义出发去参加一些奇怪的晚宴。
有这点时间还不如他向公爵打个申请,自己带着手提箱去参加这个时代化学家主办的晚宴,没有被局限过的思想能够给他的研究带来不可思议的灵感火花。
可惜的是,一些直到未来几年才陆续被开发出来的化学元素,在此刻哪怕知道这才是最优解,他也只能强忍着皱眉的冲动,寻找替代的方法。
公爵先生以各种理由来实验室试探,又或者自顾自的揽获了他的早午晚饭,以至于在到餐后甜点那能力低血糖病人提着枪杆子出去干架的甜品之后,他不得不到厨房和负责做饭的厨房女佣强调多次自己的那份要少糖,少糖,再少糖。
药剂师:yue!
最起码在这里的几年里,自己都会被各个贵族家里所制作的甜品有心理阴影了。
管家大约是看出了公爵大人对他所制作药剂的看重,又或者说还有那些特色香水?厨房女佣对于他提出的要求也是爽快的应了下来,并在当天晚饭的时候,清润的红茶中于不再是糖浆齁甜的味道。
如果庄园内要举行晚宴,而公爵先生不知为何带着他陪同的时候,药剂师先生也只能考虑在晚宴过后去厨房盯着女佣给自己做一份加餐,甚至于被那倒胃口的味道再次污染清爽了没几个星期的鼻子后,一言不发的回到卧室睡到第二天上班的时间。
耐心的等待之中,在这个只有贵族才能过的爽快的世界里,药剂师在公爵府外接到了那封久违的,带着赛方标志的信封,打开看来里面是等待已久的车票。
公爵先生这几年依旧未婚,至于从一些八卦的女佣口中,他得知公爵先生拒绝了好几个女郎的邀请,这几年最常待的地方就是和他一起在实验室,也不知道那些被研发出来清淡优雅带点除臭的香水被用到了哪里?
药剂师辞职需要提前半个月,把手上剩下的工作收个尾,利索的拒绝了公爵大人接下来提出的请求,在彻底翻脸之前,一次外出躲到了并不好追捕的贫民区,在追踪与反追踪之中,在规定的时间来到了即将出发的站台。
“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在追求你?”
也不知道以前很正常的医生被什么东西暂且污染了脑子,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的药剂师有些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