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又好看。
……真能跳这么高啊。
观月传高球的本意其实是要国见自己调整,然而国见似乎误解了她的意思。观月在心里小小地“哇哦”了一声,一边跑到国见身侧保护,一边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国见扣球。
那个瞬间其实很短,但在观月眼里似乎放慢了。她清晰地看见国见在刘海下的眼睛,深灰色,像结了冰的浓雾,紧紧地盯着球。
我传的球。
观月暗爽一把,观月不说。
国见扣了下去,球速很快,甚至带着一点——大概是幻听吧——凌厉的破空声,被在后方等待已久的岩泉前辈接了起来。
前辈果然还是前辈啊,观月叹了口气。
在球落地后,观月看看对面的及川彻,发现此人眼神明亮地盯着国见,用表情传递出了“好哇我就知道你小子平时那个高度是摸鱼”的声音。
国见摸了摸发梢,有些苦恼地凑过来对观月说:“下一个低一点好不好。”
“喔噢。”观月背着手,笑意在眼里漫开,“你自己看呀。”
国见舔了舔嘴唇,努力躲避对面那几道视线,有些无奈地与观月商量:“我有点累啊……”
“我知道呀。”观月拍了拍他的肩膀,故意装傻并毫不买账,“辛苦你啦。”
“你多用用金田一啊。”他半真半假地埋怨,“他很好用的,推荐给你。”
观月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金田一无知无觉地正在和岩泉前辈说话,于是她又凑近一点点,小声说:“我可不能在前辈们面前偏心呀。”
“那我贿赂你一下,行不行?”国见也学着她的语气,轻声问她,“你偏心我一下吧。”
“喔——?”观月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她看着国见深色的眼睛,问他,“你要用什么贿赂我呢?我是很公正的人哦。”
国见想了想:“你想要什么?”
“那你结束之后陪我去乌野看看。”观月理直气壮地随口提出一个要求。
清水在考前邀请观月去她的学校,原因是乌野食堂的焦糖布丁非常好吃,但只出售给本校,还只能堂食。清水早有耳闻观月对甜食的热爱,听说后拿着自己的学生卡,对观月建议:“刷我的卡。”
“虽然说听上去很酷,但我们去不太好吧?”观月哭笑不得地提出问题,“我们好歹算是敌人啊。”
“考完试他们就没有校内训练啦。”清水笑着说,“我又不会带你往体育馆走……算是报答你们上次的饭团?”
观月想不到拒绝的理由。
国见怔了一瞬间,随即很快同意:“好。”
其实本来也打算一起看看去哪的,观月趁这个机会提出来还省了讨论。
于是在此之后,观月斟酌着增加了给金田一的传球。她想到国见比平时高出不少的起跳,试探着给金田一传了个更高的球。
……没打到。
排球蹭着金田一的指尖擦过去,他愣了一下,迅速接上左手,好歹把球弄过去了。
啊啊,看来金田一平时没怎么偷懒呢。
观月在及川彻眼里看到了和自己相似的满意神色,点了点头。
真是好孩子啊,勇太郎。
3v3一直打到了黄昏时分。前辈们扣得少吊得多,最大程度地要求国见和金田一跑动,观月则一点点试探他们的高度上限,时不时“失误”一下,和及川彻配合着摸出了他们的极限高度。
及川前辈很满意地把球放了,指了指国见,得意地表示明天再好好追究他的偷懒问题。
国见已经累得有些说不出话,既没有力气也不太敢为自己辩驳了。他的黑发几乎全都濡湿了,靠着墙给自己补充水分。
观月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跑得少很多,但传球的精度也很耗费体力——及川前辈做对手实在太吓人了,一点都不敢松懈啊。她不方便还待在这里,整理好自己的仪容仪表,打了个招呼先去换衣服。
她换好了来时穿的那套校服裙,重新扎了一下头发,在更衣室自带的镜子里凑近观察了一下自己。
脸色有点白,耳尖倒是很红,眼角也有点红。刘海挺顺的,碎发也都夹好了。
观月挺满意地点了点头,推门往外走。
夕日欲颓,天空是浓郁的橘色,半边带着点紫。夏天天黑得晚,路灯还没有全亮,她一眼看见了站在路灯下,全身都被光笼罩着的少年。
大概是怕着凉,他披了件薄外套,没有拉上拉链,下摆被风吹起来一点,站得不太直,但身形颀长。光似乎格外偏爱他,暖暖的黄色灯光打在他身上,给他镀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连黄昏都变成他的背景色。
观月突然想起来IH第一天晚上,他们肩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那时春日刚刚过去,一切都还是欣欣向荣又充满希望的样子,她站在他身边,觉得一切失败都不足为惧。
更早以前,国见塞着一只白色耳机站在宿舍楼下面耐心地等她,国见比赛前给她发消息祝她旗开得胜,国见在体育馆前说懂她,国见在人潮里拉住她的手腕,国见在本该糊弄过去的学姐的玩笑面前坦荡地说要和她熟悉起来。
国见、国见、国见。
国见英啊。
观月向国见走过去,想到她第一次见到国见。那是他全然不记得的初见,刚刚赢了比赛、来自名不见经传小学校的观月选手,和刚刚输了比赛、来自大名鼎鼎北川第一中学的国见选手,在擦肩而过的瞬间里,埋下了一颗很小的种子。
观月没那么相信命运。在国见眼里,被高中的观月同学吸引也许是命运的相遇,但在观月心里,在教室里的第一面却是她处心积虑、蓄谋已久的重逢。
她带着那阵永不回头的春天的风和太阳,跨过大半个宫城县,走到了国见面前。
国见遗憾地对她说希望国中就认识她。
可是国见同学,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和你遇见过了。
冥冥之中,或许有天意,但更多的,是观月之意。
她还没有走到国见前面,他却似有所感地抬起了头。看见观月后,国见笑了一下,取下耳机塞进口袋,大步向她走来。
——啊啊。
观月心里那个穿着深蓝色队服、眼里什么也没映出来的国见慢慢变淡,取而代之的是那个插着兜的、眼睛里带着笑的国见。他逆着光走到她身前,微微弯下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来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