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们没有立刻回学校,她们收拾好了心情,留在体育馆看了女子决赛。
樱下对上新山女高,不敌新山的强力进攻,最终落败。
“所以我们要走的路还很长嘛。”观月咬着饮料吸管,轻轻对身边的田中说,“樱下打起来都这么难,估计就算侥幸赢了也打不过新山。”她忧愁地叹了口气,把喝空了的饮料盒压扁,抛进垃圾桶里。
“男生那边已经回学校了,正在各自休息,准备晚上复盘。……我们复盘就不和他们一起了吧。”白谷和白水教练说完话,转身询问观月的意见,“你需要的话我拷你一份?”
观月有自己看比赛复盘的习惯,一开始找白谷要训练赛视频时白谷还有几分疑惑,后来慢慢也就习惯把视频打包也给观月一份了。
观月点了点头,一只手撑着脸颊,垂着眼睫看完了砂川代表新山女高领奖。
“走吧。”白谷拍了拍两个后辈,“留给我们的时间也不多了呢。”
是日晴空万里,几缕洁白的流云挂在湛蓝的天空之上。观月抬头看去,几只白鸟飞过,阳光清透,风也自由。
IH似乎只是高中生活的一段插曲,而六月份正是考试的时间。观月的时间被骤地塞满,晨练、上课、吃饭、社团活动继续练习一直到天黑,下课时间要复习,回宿舍后也没有太多时间空余下来。
好在青叶城西还有周一。
“今天去哪里好呢?”田中弯着腰,凑近了观月耳边,吹出一口气,“小幸——”
趴在桌上的观月被吓了一跳,椅子被她条件反射地一推,“砰”的一声撞上了国见的桌子。
这声音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周围人没被吵到,却成功惊醒了补觉的国见。
他懒懒地抬眼,眼睫颤了颤,凌乱的发丝在阳光里熠熠生辉。
国见很白,大概是习惯于缩在宽大外套里的缘故,总是给人一种纤细的错觉——上天作证,此男身高足足一米八二,体脂常年维持在运动员标准,实在不是什么易碎男高中生。
观月看着他,硬生生愣了两秒钟。
……美色误人。她在心中暗暗骂了自己一句,这真是没礼貌。
国见扬了扬眉梢——大概除了观月没人发现这细小的动作——带着一点耐心等观月开口。
“抱歉。”观月反应过来,对他笑笑。
国见像是没睡醒,又盯了她一小会儿,无所谓地又趴下去。
“诶集训?”田中压根没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抓着观月的袖子就喊,“又要出门了吗?”
观月观察了一下国见,觉得他大概真的很困,于是分出心去回复田中:“那是正常的吧……暑假都要集训啊。”
“如果我们被东京的学校邀请的话我们也能去吧?啊——好羡慕啊——”田中拉长了身子,对初野说。
观月没听前情提要,有点听不懂,但发出了有钱的声音:“你想去的话,我们也可以去玩啊。”
“又不是旅游!”田中拍了一下她,“公费出去玩才好玩啊。”
初野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在宫城哪里不好了。”观月说。
初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青叶城西男排,作为强豪,有自己的集团,囊括了宫城县内的很多学校。这决定了,男生是绝对不会离开青叶城西本校半步的。
“还是新山吗?”初野插了一句,“IH没打到她们,训练赛补上?”
“这次不一样啊。新山没有组织很多训练赛,让我们自己约……那边的意思是黄金周排满了,我看就是不想和我们打。”观月笑了笑,“可能是大赛前,县内强校要避开?”
“那为什么IH之前和我们打了啊?”田中问。
初野按了一下她的手:“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是强校啊。”
田中作出恍然大悟的样子,笑眯眯地看观月。
观月眨了眨眼。
她熬了几天夜,眼下逐渐显出一点病态的青色,面色苍白。然而仍然很漂亮,那一盒子的发卡自拿出来后再也没收起来,观月耳边的发夹几乎从没有重复。
“所以放学之后去小卖部吗?”话题最终绕回来,“好不容易有休息!观月你也来啊,你都几周没有和我们一起啦——奶茶已经失宠了吗?”
观月半靠在窗边,白色的纱质窗帘在她身后飞扬,光透过窗帘温和地撒在她身上。她想了想,点点头:“好啊。白谷学姐前天跟我说不要喝太多甜品嘛。”
她声音轻飘飘的,咬字有一点模糊:“不过就一次,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田中欢喜地前往其他班级拉人陪她们一起——难道去哪里都要一群人一起是高中女生统一的习惯吗?
于是就这样,观月的周一日程中加入了“时不时陪朋友”这一项,这让她显得更忙了——按理说她只有高一,社团要操心的事情暂时轮不到她,但教练和前辈们把她当接班人带着,很多事务都让她跟着看看。
“反正过两年社团就要交给你了嘛!”星川笑眯眯地说。
另一方面,期末复习实在是太过紧凑了。观月人在特优班,感觉上作业就比其他班多一截,紧锣密鼓的考试又接连而至,以至于在考完之前,她几乎没和国见说超过十句话。
“考完啦——”田中伸了个懒腰,一只手搭上观月的肩膀,“我们去……”
“哎呀抱歉——”拥有褐色卷发的前辈突然出现在她们身前,漂亮的眼眸眨了眨,语气带着些揶揄说,“可以暂时把小观月借给我们一小会儿吗?”他眼睛弯弯的,单手插着腰,说着“抱歉”看上去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拜托啦。”
“及川前辈!”田中被吓一跳,差点扯到观月的头发。她有些紧张地点点头,又低下头不敢看前辈,“可以是可……!”
“那就帮大忙啦。”前辈笑得更开心,对观月小幅度地招了招手。
观月在心里叹了口气,交代田中先走,跟着学长向前走。
“抱歉呢小观月,我们想打训练赛,但是矢巾他家里有点事,小渡又被老师叫去忙什么学生会的事情……凑来凑去实在找不到能传球的。”学长大概特意放慢了步伐来等观月,一边说一边对观月努努嘴,“真是的,都要打比赛了,还这么不稳重啊。——小观月你放心,你不用接一传跟拦网,只用负责传球就可以!不是什么正式的比赛,你就当来玩的!”
观月乖巧地笑着。已经到了穿短裙的季节,她穿白色的过膝袜,青城的制服裙垂到膝盖下面,米色的毛绒发圈束着高马尾,脊背笔挺。夏日的阳光晒到她的手臂上,整个人都白得亮晶晶。
她其实没什么所谓拦网不拦网,事实上就算及川彻不说这几句话,她也不会在场上不自量力地拦男生的扣球——反正也拦不住,还不如不妨碍防守。
及川学长双手背在身后,侧过脸打量身边的女孩。
她看上去并没有紧张,对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似乎也接受良好,嘴角带着一点礼貌又温和的弧度,耳边的小发卡是一只可爱的粉色兔子。
最开始,观月在他眼里是一个,看上去有点娇气的后辈。
他没怎么教过后辈,唯一算得上“教过”的是影山飞雄——倒也没多用心,挖苦的时间比真的传授什么技巧的时间多得多。及川还算是擅长应对女孩,但他应对的都是一些可爱的、不需要靠得多近的孩子,而观月是一个“后辈”与“女孩”的结合体,这让他不太习惯。
但观月确实是一个很礼貌的人,她从不为自己的事找他,大多数情况下只是找教练商量,偶尔真的需要一个二传来指导也尽量找更有空一些的矢巾。
及川在下训后遇到过几次观月在和教练讨论战术,在路过她给国见发消息时顺便提了点建议,这才导致了他们缓慢地熟悉一点。——其实说熟悉也不太对。
观月会拜托国见或金田一给及川带一些小东西算是回礼,自己却几乎不会和及川彻私下单独待在一起,而及川彻向来不讨厌聪明人,对和自己统一战线的青城人也不吝帮助——与其说是熟悉,不如说是一直隔着冷静的距离。
观月是个很有意思的女孩。高三的及川彻这样对观月幸下定义,大胆、聪明、知进退,淡淡的疏离却不让人觉得不舒服。他很乐意为这个后辈提供一点帮助,就当是为了“青叶城西”这个名字在排球界传得更远。这也是他在白谷暗示“可以偶尔麻烦你帮一下我们小月”时欣然答应,并在找不到二传时第一个考虑她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嘛——
及川彻玩味地笑笑,把换了衣服的观月带进了体育馆:“集合!分一下组啦——”
正在弯腰捡球的国见一个球没拿稳,不小心滚了出去,轻轻地撞了一□□育馆的墙壁。他站直了,保持着那个动作没有再动。
岩泉前辈抱着手臂,皱眉说:“我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
“有什么关系嘛。”及川愉悦地说,语调好像在唱歌,“就当放松一下,也锻炼一下大家‘什么球都能扣’的能力啊。——嗯哼,小国见别发呆,快点过来过来。”
观月坦荡地站在及川前辈身边,看似平静,心中却生出了一点不太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分完组后,观月身边分别站着金田一和国见英,而及川学长那边却是岩泉前辈和松川前辈。
“这根本不公平。”她平静地指出,“一年级打三年级,怎么看都不正常。”
“小卷今天不在嘛,只能这样了啊。”某位说着“随便打打”就把她骗来的前辈笑盈盈地驳回她的抗议,“小岩肯定要和我在一边啊。”
岩泉前辈并不太乐意的样子。观月有些无奈地看着,对及川彻确认:“前辈,这确实是‘娱乐’的3v3对吧?输了没有惩罚吧?”
“比赛之前不能说‘输’啊小观月!”及川彻不满地喊了一句,接着安抚了一下他们,“没有惩罚哦,只是想试一下。”
试一下……?
观月看着金田一和国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那就拜托你们两个了……”她摊了摊手,“我恐怕……嗯。”
金田一斗志昂扬地点头,伸手与他们一碰:“放心吧观月!”
观月笑了一下,歪头去看国见:“国见同学呀——”
“我知道了。”国见点点头,“我接。”
观月心里一点微妙的、“可恶被看扁还被当做工具人了”的不爽就这样被压了下去。她注视着国见,轻轻地“啊”了一声:“扣球也要……”
国见看上去很想叹气,但最终不知道什么缘故忍了下来,应了一声。
因为是不太正式的比赛,所以他们也没有兴师动众地拖出记分板。松川学长看上去一派轻松,岩泉学长担忧地看了几眼,转头去跟及川学长讲话。
观月很久没给男孩传球,前两个球多少有点低,但金田一看上去打得很开心。
“观月真是太温柔了!”他甩了甩扣球的手,兴奋地转过头对观月说,“扣得好顺手!”
观月笑着回应了他,看见及川前辈抱着手臂,枫糖浆一样颜色的眼睛注视着她,微微挑了挑眉。
她抿了抿唇,对前辈心虚地笑了一下。
观月大概猜到了及川前辈的想法。金田一和国见从国中以来的二传要么是他,要么是影山同学那种天才,对于打比赛来说也许是好事,但对他们自己的能力提升来看却不太妙。
有时候“打得太舒服”了反而会造成无法突破上限之类的问题呢……毕竟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
她侧过身,偷看了一眼身后略微喘着气的国见。
嘛,有的人就是这样,不逼一下的话可是完全不会努力的。
观月耐心地等着国见接好一传,跳起来传了一个高一点的球给他:“国见!”
刚接完球的国见又立刻上前来,在她身侧起跳扣球。
他的头发似乎长得长了一点,跳起来的时候发丝有点不受控制,淡淡的柠檬味飘过来。观月没有回头,保持着背对着他的姿势,听见了重重的球打在拦网手上的声音。
在后面保护的金田一接起了被拦下的球:“观月捞一下!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来了。”她立刻转身,去传金田一接起来的球,余光瞥见国见后撤到了助跑开始的位置。
观月又叫一声他:“国见!”
“在。”国见几乎完全没有犹豫,跟着她的声音向前助跑。
他的身体完全舒展开,像一张拉满的弓,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