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要亮了，有朝阳透过薄纱的窗帘照了进来，一夜没睡的眼睛被刺痛。顾远琼闭上眼睛，黑暗让身体的感觉放大，疼痛开始袭击他全身，头痛，胃痛，全身都酸痛起来。他用两只手捂着胃，抵抗一阵阵绞痛，胃痛特别磨人，痛起来的时候全身都无力，整个人肌肉都会紧绷起来。

这时有双手轻轻的在他的太阳穴上绕圈按着，缓解了一些头痛。顾远琼知道是何闲醒了，可是他现在没有力气，于是选择继续闭着眼睛。

“杨玲跟我说，喜欢该是冲动的。我跟你，好像一直没有很冲动的时候。”何闲垂着眼皮，手上替他按着。

顾远琼感觉心脏和胃绞在一起，痛的他缩起腿，蜷成团，他不想听下去了，冷汗沿着额角流下去，渗到头发里，再洇湿了枕头。

“可是，我还听说爱是克制的，我想我对你，有眷恋有牵挂，你一直住在我心里，安安静静的，我没有想过要让你搬走，而且我还想以后的生活里，不用再跟你分开。这种心情，会不会就是爱呢？如果是的话，那，顾远琼，我是爱你的。”

自从杨玲问过她关于喜欢和爱的事情后，何闲也是认真的考虑了这个问题。这个答案既是给顾远琼的，也是给她自己的。

这是何闲第二次对他说爱，比起上次的突然，这次似乎更加平和也更让人心安。

顾远琼睁开眼睛，正对上何闲看着他的眼。还不等他说什么，何闲就被他突然睁开的眼睛吓住了，这人眼白上都是红色血丝，眼皮肿起来，黑眼圈厚重。何闲仔细打量他，发现他头发都湿透了，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伸手一摸都是凉的，全是冷汗。

何闲赶紧坐起身，动作太大，酸软的腰让她哎呦叫出声，但也顾不上这些了，“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顾远琼，你别吓我。”

顾远琼腾出一只手去握住何闲的手，“没事，你别怕。我就是太累了。”

何闲想想这人可能好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还这么作天作地的找她，简直气死。“你是不是不要命了？还能不能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你帮我买点药就行。”顾远琼不起身，“然后我睡一觉就好。你陪我好不好，不然我睡不着。”

真是个祖宗！“你要什么药？”何闲掏手机打算点个跑腿，这边药店她也不熟。

顾远琼把他自己常吃的胃药和止疼片报给何闲。

何闲点了药，想了想又下单了粥和鸡蛋羹，这人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吃饭了。然后又去烧了一壶喝的热水，再去浴室拧了把热毛巾给他擦身，他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敢让他去洗澡，待会着凉了更麻烦。

做完这一切，何闲坐在床边看着顾远琼，他闭着眼睛在休息。但是何闲知道他其实没有睡着，紧蹙的眉头，蜷缩的身体，都在表达他的难受。何闲看他这么难过，用手轻轻的抚摸他的额发，希望他舒服点。

还好外卖很快，酒店的智能机器人送到了门口。何闲扶着顾远琼起来靠坐着，先喝了半碗粥，再把胃药吃了，打算等半小时再吃止疼片，不然担心药性冲突。

顾远琼吃完药感觉整个人放松了些，根据经验，这个药起效差不多要半个小时，很快就不会那么痛了。顾远琼任何闲扶着他继续躺下，叮嘱何闲自己也要记得吃早饭后就闭上眼睛，继续休息。过了一会儿，他听到房间里响起了轻柔的钢琴催眠曲，应该是何闲用手机放的，他微微笑起来。

疼痛慢慢缓解，顾远琼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就要睡着了，何闲又拍醒了他，给他喂了止疼片。

“好了，睡吧。”何闲给他盖好被子，轻轻的拍着他。

其实不用她哄，他已经疲惫至极，有她在身边，他很快就睡了过去。

何闲弄完这一切，看着顾远琼睡着了，这才在床上坐下来。这里寸土寸金，这个酒店算是快捷酒店，房间狭窄，除了床就只有窗边的折叠桌椅了，实在没有合适的地方坐。

想想昨晚出来到现在，还没给杨玲打过招呼，何闲给她发了个微信交代了一下。杨玲自然是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杨玲：我就知道不用给你留门。怎么样，昨晚发生什么了？道歉？表白？疯批？痛哭流涕？强制爱？

何闲：。。。。。。你网剧刷太多了，你有毒。

杨玲：【嚣张.Jpg】哈哈哈，提醒你啊，何小闲，注意安全措施。

何闲：。。。你说的很有道理。

杨玲：话说回来，明天的活动你还去么？

何闲：去的吧，来都来了，所里又不是只有他一个老师，其他的老师和同学我也想见见的。

杨玲：说的是，感情毕竟是最不值一提的事了，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了。那今晚聚餐你来不来？

何闲看了看睡得沉沉的顾远琼，想想还是算了，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要是醒来发现她不在，不知道又要胡思乱想些什么。

何闲：不去了，明天会场那里见见就行了。

杨玲：行的吧。要我把你行李送过来不？

何闲：不用，回头我还来睡你，洗干净等着姐。

杨玲发了个呸的表情包，就没理她了，估计今天还是要去所里忙乎。

何闲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发现顾远琼根本没带行李，就一个随身的小包，带了证件什么的，真的过于潇洒了。只好去大堂借了充电宝，又给自己点了早饭还有一些零食，就在房间里边充电边刷剧，等着某人睡醒。

顾远琼一直到午后都没醒，北方带暖气的房间闷热，何闲觉得自己也昏昏欲睡，干脆也钻进被窝睡个午觉。

等到何闲睡足了醒来，顾远琼已经醒了，躺在边上看着她。何闲自然醒的时候，很少有迷糊的时候，一醒就会瞬间睁开眼睛，而且眼神清亮，一点没有刚醒的样子。所以顾远琼面对的就是何闲突然睁开的闪亮的眼睛，吓得他忍不住眨了好几次眼。

何闲伸手去摸顾远琼的额头，干爽凉凉的，还好没有发烧。“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么？”

“没有，都好了。”顾远琼乖乖回答。

“嗯。那起来去吃点东西吧？”何闲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是人也懒得动。

“要不还是点外卖吧，不想出门。”

“行叭。”

点外卖何闲熟练，不管去哪个城市，只要外卖能覆盖，都有她的消费记录。

等外卖的时候，何闲再次问顾远琼，“你为什么突然来北城了？”

顾远琼笑了笑，“我真的是来看你的。”

“就看看？我不信。”

“我来看看我女朋友还要不要我。”顾远琼轻抚何闲的额发。

“。。。那你看过了，觉得你女朋友还在吗？”

顾远琼沉默了一会，“她一直在我心里的。”

何闲有点来气，揪住顾远琼的耳朵，“你不要玩文字游戏，你告诉我，你觉得我现在是不是你女朋友。”

顾远琼笑了起来，一边用手包住何闲的手，一边讨饶，“是的是的，何闲是我女朋友。”

何闲这才停手，“顾远琼，我们以后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吵架也是生活里很正常很难避免的一部分。我没有跟别人在一起的经验，跟你也很少吵架，我知道我自己脾气不好，这次不告而别是我的错，但是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

“顾远琼，我们约定好，下次吵架，我们谁也不能不告而别，也不许动不动就觉得分手了。”

“好。”顾远琼觉得何闲这点特别好，有了问题会直接面对，错了就承认，尽量不留误会，这点比他好很多。

何闲听到顾远琼的回答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又疑惑的问他，“顾远琼，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也不等顾远琼说话，就直接问了：“你为什么对我的感情这么没信心？从大学那时候开始就这样，一闹问题，你就会怀疑我不喜欢你，觉得我要分手了。我觉得自己感情特别单一啊，从来没有考虑过跟别人在一起，除了你，之前也没有人跟我表白过，再安全不过了。”

顾远琼苦笑，感谢她的迟钝，不然可能真没他什么事了。“小闲，其实，初中的时候，除了我，还有人也很喜欢你，你知道么？”

“有么？谁啊？”何闲一脸懵。

“我不想告诉你是谁。”顾远琼腹诽，我又不傻，“你记得有一次你在桌子上发现了一个玻璃球搭的金字塔么？”

何闲点头，那个球非常漂亮，尤其是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现在还在她家里放着呢。“那个不是老二给我的谢礼吗？”她记得那阵子她给老二传递了不少零食给燕子，老二答应要送她一个大礼感谢，她一直以为这个球塔是谢礼呢。

顾远琼摇头，“是一个喜欢你的男生送你的。他做了一个多月才做出来的。”

“。。。真的假的？那你知道的话，怎么不告诉我啊？”

“班里男生都知道。”

“！！！这么说的话，我是收了礼，还不知道人家是谁，也没感谢人家。。。”何闲愣愣的，“感觉有点渣啊。。。”

“哈哈哈，确实。”顾远琼笑的开心。

“到底是谁啊，我一想到欠人情，就浑身难受。”何闲使劲摇晃顾远琼脑袋。

“打死我也不说！”顾远琼边晃边说，“我怎么可能让你知道情敌的名字！”

何闲无语，打算回去问问老二，暂且放过这个醋精。

伸手把何闲的手拉回来，包在自己的手里，顾远琼认真起来：“小闲，我知道我的问题，我没有安全感，这个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你善良可爱，又聪明优秀，什么都好，那么长的时间里，我不在你身边守着，喜欢你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每次想到你身边还会有人跟我一样喜欢你，我就后悔嫉妒的要发疯。”

“我们重逢后，我以为你会为过去的事怪我，骂我，可是你都没有。你答应我跟我重新在一起的时候，我狂喜的忘记了一切。可是时间长了，我又开始怀疑自己。我记住了你说过你是爱我的，可是我自己都找不到你爱我的理由。当年我的任性让我们分开了十年，我的错我自己都不能原谅。”

何闲捧住顾远琼的脸，在他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顾远琼，这并不都怪你，分开的十年里，我也在反思我自己的问题。我们的关系一直是你在推着往前走，我的表现在你看来可能是很被动的。这是我的问题，我那时觉得自己不用说，既然答应了做男女朋友，那你也应该明白，那就是我也喜欢你的意思了，所以我一直没有明确的告诉过你我也喜欢你。”

“至于你说我喜欢你什么的话，这很难概括吧，有很多啊。我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吧。”何闲回忆道，“你记不记得高考完那年暑假，有一次你带我去抓泥螺。你说你找了一个很少人去的地方，那里的泥螺又多又大，但是有点远。你就骑着自行车带我去，那天不是很热，海风吹着很舒服，我坐在后座，你轻轻的哼着我喜欢的歌，我就伸手抱着你的腰，把头靠在你背上。闭着眼睛听着你的心跳，我就觉得只要是你带着，去哪都可以，做什么我都愿意。”

“我有时想，我会很依赖你，是因为我少年的时候就离家住校，心里其实是很孤单的；而且我家里对我期望一直很高，我又好强，但其实有时候，我也很想做个小女生，被人宠着陪着照顾着吧。

而你对我那么好，符合我对伴侣最好的想象了。而且你没发现么，你是除了长辈外，最能让我听话的人了。”何闲笑起来，“我只会听我喜欢的人的话哦。”

顾远琼也笑，“所以你是真的爱我的。”

“对，我是真的爱你的。”何闲点头肯定。

“我也爱你。”

“我知道。”

顾远琼亲上何闲，气氛正好，那就做点爱人该做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