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病房很安静,两人都没有说话,尤兰达愣住了。
……帕里希?
一开始尤兰达以为进来的会是家里人或巡房的治疗师,没想到第一个赶来的人居然是帕里希。
在帕里希身后走进病房的是那个高个温柔的治疗师,在之前尤兰达情绪失控时她也一直耐心的安抚,此时她朝两人笑了笑:“西埃尔小姐,这是事发后第一时间向傲罗反映的人,你的同学帕里希小姐。这几天她很关心你的情况,得知你醒来后想来看看你。”
“第一时间……?”
“哦,因为你们俩有那个什么——对,情感链接是不是?哎呀,上次看到有链接的事例都是好久之前了。她和我说了你俩已经在学校进行了解除,我能理解,毕竟一直保持着有时候还是挺麻烦的。”
帕里希只是拘谨的站在门口关好了病房的门,没有进一步靠近尤兰达。
治疗师又说:“20号晚上你正处于危机时刻,所以你们俩的链接又短暂的建立了一小会,而帕里希小姐也成功的再次接收到了这些信息,但她只知道你有危险,不能确定你在哪个地方和处于什么状态,便向傲罗报了案。”
“……谢谢你。”尤兰达又低下了头,不想让除了治疗师以外的任何人看到她脸上身上的绷带。
治疗师似乎以为两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只是现在尤兰达还没从打击里恢复过来再加上帕里希也心情沉重气氛才这么凝固,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留下两个人待在病房里。
尴尬的气氛再次弥漫了整个房间。帕里希僵硬的笑了笑,略微往前走了几小步,但依旧和尤兰达的病床保持着一段距离。
“你还好吗?”她试探地问。
尤兰达没有回答,又捏紧了被子。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帕里希,也还没从刚刚得知的消息里缓过神。
“谢谢你,”她最后还是强迫自己开了口,毕竟对方也算救了她,还一直关心她的情况,她不能什么都不说,“你第一时间向傲罗反映了我的情况。”
“这当然是我应该做的!同学陷入危险我不能假装没有感受到,什么都不做……”帕里希的声音又低了下去,继续用担忧的眼神看着尤兰达。
“我——真的非常抱歉,”尤兰达又往里侧缩了缩,“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哦,好……这个给你,希望你早日康复。”帕里希大概也明白尤兰达目前不想接触别人,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也离开了215病房。
吐出一口浊气,尤兰达捂住了自己的脸,用手指摩挲着脸上的绷带。
相比最开始那些激烈的情绪,现在她的内心更趋近于一片荒芜和废墟,只剩下破损的断壁残垣。
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从此之后,她便和普通人存在着巨大的差异,就算还能和他们保持着原来的关系,自己的狼人身份也不会再让她无阻碍的融入他们,原来熟知的人际圈不会因为她的成长而扩大,反而还会渐渐的缩小,说不定最后什么都不会剩下。
她是异类,是巫师们眼里的怪物,其他的狼人也不一定会接受她,再说狼人的数量少之又少。
至于麻瓜,本来拥有魔法的巫师就是他们眼里的异类,虽然也有很多麻瓜会接受魔法和巫师的存在,但主流的想法应该还是恐惧和敌视巫师,不然也不会有历史上的猎巫运动和保密法的存在了。(讽刺的是,猎巫运动没有杀死多少真正的巫师,却杀死了很多和魔法毫无关系的麻瓜。)
本来尤兰达就没有什么正常、和谐的成长道路,总感觉和别人存在一道隔膜,现在隔膜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一道鸿沟。
手掌湿润了,感觉身旁的床、床帘、柜子都在渐渐的远离她,整个病房就是她的囚室。她仿佛站在一小片孤岛上,只能远远的看着人类的喜怒哀乐和活动——永远的作为一个狼人观众,而不是参与者。
…………………
这几天家里人和亲戚也来看望了她,比如丹妮拉约克和埃米姨妈、表妹表弟……雷娜塔和海伦也来过了。他们都纷纷安慰尤兰达,因为有外人在的缘故约克也没有对她恶言相向,而是假装成了一个关心受伤孩子的父亲——在熟悉他的尤兰达眼里很假。
介于那天诺玛和尤兰达一同出游,且至今为止尤兰达未收到诺玛的任何信件,尤兰达便向其他人拜托给诺玛捎个信——结果一个一脸严肃的傲罗出现在了她的病房。
“没有诺玛·希沃格斯这个人。希沃格斯家的两个孩子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他们家族里没有生下过哑炮孩子,也从来没产生过对哑炮和麻瓜、麻瓜产品的偏见和歧视。”
“……什么?不,不可能,这一定是骗……”
“我们现在需要得知你从认识她到事件发生前的所有信息。”
尤兰达收好的、和诺玛相互通信的信件全都消失了,就好像那些记忆和事情都是尤兰达的一场梦。
而希沃格斯家压根没打算在7月20号出门露营,那么“诺玛”偏偏选在满月的日子把尤兰达约出来便十分诡异了——难道还有人认同阿普顿的计划,接近了尤兰达好几个月只是为了确保阿普顿的狼毒传染能够顺利得手?阿普顿的遗书里并没有提到什么同伙,现有的证据也都全部指向阿普顿一个人……
一个诚恳的、想要摆脱不幸命运努力过上好生活的哑炮女孩,无疑是尤兰达心里的隐痛。她和康妮多么相似啊,一场精心设计的骗局,就是为了把尤兰达骗进去,这个始作俑者很可能对尤兰达很熟悉。
傲罗们再次对“假诺玛”启动了调查。
尤兰达只感觉自己再次陷入了黑暗,刚刚被亲朋们安慰而建立的信心又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根本就没有什么诺玛,有的只是拿捏她弱点的凶手。
身体恢复期间她不想和任何人见面,治疗师在查看完她的状态、送完饭后也很快离开了病房,灯在大多数时间都是关闭的,尤兰达把自己埋在被子和床铺之间,大部分时间都只是在断断续续的做梦。
……
“尤兰达。”
康妮正在小河旁边捡石头,和尤兰达比赛谁打水漂打的远。
“你选好石头了?”尤兰达在草丛里扒拉着,“记得要和我的石头差不多大小。”
“我当然会选和你一样的啦!”康妮有些不服气的鼓起腮帮子,“尤兰达也别偷偷用魔法作弊喔!”
“校外不能用魔法的,我用了就会被魔法部警告,没那个胆子。”尤兰达吐吐舌头。
两个人一边笑闹着一边扔出各自选好的石头,最终康妮获胜了。她欢呼着一蹦三尺高,尤兰达在旁边配合的鼓掌。
“鄙人要为康妮·艾瑞尔·费沙大人颁奖,祝贺她成为打水漂大赛的冠军,为她制作一个可以媲美拉文克劳冠冕的豪华冠冕,所有戴着的人都可以打出最远的水漂——”尤兰达故意拉长声音用一种格外隆重的语气说话。
“哈哈哈——打水漂之王冠冕——”康妮被逗得直不起腰,“那我可要好好期待一下了!”
一睁眼还是安静的病房,没有打水漂,也没有康妮。
和康妮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是几十年前或上辈子发生的事,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旧电影的滤镜,可时间明明才过去几年。
她想抓住梦里康妮的手,可对方只是渐渐的化为细沙,她用力攥紧沙子,可它们还是从尤兰达的手中溜走了,就像真正的康妮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