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受的感觉原来这般难受，宋术联想到跪倒在她脚下的人的表情，那些人汗水和眼泪混杂在一起，五官皱着，哀求的样子像脏了的抹布。
估计她眼下就是这副模样。
胳膊骤然传来一阵冰凉，粘腻的触感短暂震惊到了宋术，她满脸羞耻，扭头去看怎么回事。
跟她猜的一样，有人伸舌头把她当成个糕点了！？
“喂，我说你……”
那潮湿阴冷任她怎么甩胳膊都摆脱不掉，宋术一下子恼了，想都没想就把自己攒好的力气汇聚到胳膊肘，快准狠给了那人一下。
鼻血顺着他的脸颊滑落到长桌上，宋术头下意识往后一躲，但裤子还是没逃过被弄脏的命运。
几声像是被吓到的抽气声传来，宋术转头看围在她另一边的人们。
都跑了。
难道这些人中间也分三六九等？
不等宋术想那么多，一只大力的手就死死按住她的后脖颈，狠劲儿将她的头磕在桌沿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温温柔柔待你你还不乐意啦。”
那人笑呵呵说着，手上的力道不减，手指一收，宋术上半身又被提溜回来。
“你们走什么？”
这是对远离他们的人说的。
“没什么，没什么。”
“咳，人还在一边看着呢……”
这几声嘟囔很没存在感，但站在宋术身边的人就是精准捉到了最后一句，他斜眼看过去，龇起白亮的牙齿，那牙齿尖的能轻易咬破人身上的皮肤。
“老大是在旁边看着呢，你有听老大发表什么意见吗？你有听懂老大一开始说的话吗？”
这话一出，隐匿在黑暗中的青年终于露出了脸。
她两颊一片酡红，手指抵着下巴，视线若即若离，飘来飘去最后总会落在宋术身上。
红色的血液非常夺目，顺着眼中人的鼻梁洇在她的嘴角旁。
青年无意识舔了舔嘴角，那块起皮了，看来这屋子不能多待，太干燥了，心情也一上一下的，空气也不好，闷在胸腔里，憋的她难受。
青年又看了看宋术，蹩起眉头。
所有人都等着她说话，气氛又恢复到之前那诡异的寂静。
“别拘着，是害怕我吗？”
杵在一旁缩着脖子短时间内变为围观群众的鹌鹑们本来哆哆嗦嗦的，见青年这般说话，又狂乱起来。
耳旁一阵吱哇乱叫，宋术艰难地抬起右手，温暖干燥的手掌附在耳朵一旁，试图挡住那些离她越来越近的声音。
“你不要乱碰了，那是我的！”
“谁规定的？谁有本事是谁的！”
这群人活把宋术当案板上的鱼，开始商量分割划地盘，宋术有种他们真能把自己分开即食的错觉。
她受不了那些声音，想扭头看看，结果猛地对上一双灰色的眼睛，跟玻璃球一样，这人看着年龄不大，手指间隙中间插着好几根笔。
应该是突然出现的，无声无息，站在他身边的人扭头看见他先是被他吓了一跳，然后憋着坏说：“皮夹克又来了？这次你想怎么画？”
这人说完，一阵笑声一圈一圈散开，宋术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低眼去看那些带着复杂图案的黑笔，思索着这奇葩会下什么狠手。
宋术瞧着别人一脸平静的模样，竟然还挺悠闲。
不止她惊讶于这么无所谓的自己，还有人也发现了。
“上道。”
那人说。
青年一边眉毛狠狠跳了一下，寻找那声音是从哪发出来的。
“嘿嘿，朋友，我跟你讲，能让你见识到我们皮夹克少年的画技，何其有幸啊！他简直是大师，皇……皇都都找不到这么厉害的画师。”
宋术冷冷瞥过去一眼，然后悄悄翻了个白眼。
皮夹克少年走到宋术面前，仔细打量她几眼，然后露出一个非常满意的神情。
阴鸷的笑容在他嘴角绽开：“我觉得你的脸上缺少一些东西。”
宋术：“？”
旁边有人“嘶”道：“他想干嘛？”
“谁知道，看着不就行了。”
“你知道吗，好看的人脸上若是搭配上完美的痣，面容会更加昳丽。”
说着，他伸手指了指青年：“像她一样。”
“……”
“这小疯子不怕被打死啊。”
“老大会生他的气？”
这穿着皮夹克的少年有点什么动作，旁边就一阵骚动，宋术和他对视，知道他估计算金字塔塔尖那一批人。
“太素净有些平淡，帮我把她按住。”
说着，青年哗啦啦把手里的笔扔桌子上，然后把笔帽一个一个掀开。
嗖地几声，围观的人四散开，全部聚到皮夹克少年和宋术周围。
宋术的腰上围满了手臂，胳膊上，腿上和脖颈上没一处逃过，全部被捂得严严实实。
她只觉得透不过气来，气血都在往脑门上涌，眼睛顿时发了红，看人都像带了把刀。
“哟，吓死我了。”
“你杀人的时候怎么没被吓到？”
“快闭嘴吧。”
少年歪头看了看，见宋术从里到外被包裹住，一点缝隙都没露，中间肯定出不了差错，挡了他的艺术。
“这膝盖骨摸着就很好，我能给她拆了吗？”
少年突然瞪大眼睛，手里的黑笔狠地画到想夺人膝盖的女人手上。
女人手一抽，见他眼神凉飕飕的，脸颊不自然地动了动，嘴里想吐点什么都没吐出来，只能规规矩矩低下头。
“看她怂的。”
另一个女人说。
“谁没怂过嘛。”
少年的眼神在他们之间四处溜达，见终于都老实安分下来，转回来看向宋术。
他微微笑了笑，一只手抬起宋术的下巴，另一只手拿着黑笔就要戳宋术苍白的脸。
宋术想躲，但钳制她的人本就力道不小，再加上她这会儿使不出多少劲儿，于是只能眼睁睁等待接下来发生的一切。
她大口喘气大口呼吸，紧张的感觉让她快要窒息，好不容易产生的悠闲感全跑了。
就在宋术以为少年会一只黑笔戳瞎她的眼睛时，他的动作却突然停了。
不怪宋术想多，这小屁孩一脸恶劣调笑的表情，分明不把她当人看，刚才的一番话只不过是想降低她的防备，手上拿着的黑笔说是要给她画痣，但看他那手势，明明就是想弄毁她的一只眼睛。
脸上的怪异没有传来，宋术眯起眼睛，意外看见了本不该出现的人站在自己身前。
宋术往青年坐着的位置瞥了一眼，见沙发椅偏了方向。
手臂被人掐到快要发紫，五指陷入皮肉快要将其生生剜下来，视野中的那只手动作生硬，力道很大。
少年脸憋成了煮熟的虾仁，能这么对他的，除了青年没别人。
本来好好围观的人瞬息间又作鸟兽散，有几个动作慢的还被青年盯了一眼。
那几个当即觉得自己活不过今晚，整个人瞬间蔫了下去。
搁她身上的手全部撤走，宋术忽然觉得整个人好了不少。
她抬眼径直看向青年眼里。
青年同样在看着她，嘴里同时说道：“乖，松手。”
站在一旁的少年抿嘴，不听青年的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没人说话，少年偷摸抬头，然后看到抓着自己手腕的人和长桌上的人对视着，谁也不让谁，他有些惊讶，长桌上的人胆子竟然这么大。
白光照进青年的瞳孔中，稀碎明亮，她微眯双眼，嘴角微动，轻嗤了一声。
宋术剜她一眼，手指悠闲地搭在腿上，一慢一慢整理裤脚。
少年看够了宋术和青年，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根本没有机会可以插进她们二人之间，从这两个人开始对视时自己就被踢了出去。
他忽然泄劲儿，收起全部的黑笔，为自己辩解：“我没想怎么对她。”
他很小声地说，然后又看了一眼青年。
青年转头看他，“乖，那些手段容易伤人，也比较疼，留着给别人？”
少年下意识想说不，但对上青年不容拒绝的眼神，又闭上嘴，退后一步：“知道了。”
临走前，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宋术。
宋术不明所以，索性直接瞪回去。
少年见她那般姿态，气得有些不知规矩，还想调转脚尖找她算账。
青年轻啧了一声，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少年愣住，见怎么装可怜都打动不了青年，于是带着满脸讶异离开了。
他走后，房间里的人也二丈和尚摸不着脑袋地纷纷离开。
剩下两个守在门口，一男一女。
宋术转移视线上下打量他们，下巴却猛然被人掰回去，掰她的人用了两根手指，没使多大力气，算得上轻缓。
只不过这动作轻缓的人随时都能驱动蛊虫害死宋术，好像全凭心情。
宋术低头，看自己手臂被青年拎起来。
青年的手指从宋术下巴上离开，然后滑向她的脖颈，她按了按宋术的锁骨，从兜里拿出来一张纸巾，对着某处狠狠擦了一下，宋术记得这里，有人不老实捏了她锁骨上的皮肉。
她皱着眉，看青年擦够了，又抓着纸巾去擦她的胳膊，这宋术也记得，唯一没被那些人的爪子触碰过的地方，好像还是因为那个人偷懒只是拽了她的袖子，算是让她唯一可以得到休息的地方。
她不明白青年在干什么，只看她专注地做着这件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青年多么无比珍视的人。
“你……”
宋术眼珠转了转，开口。
话说了一个字，青年忽然毫无预兆地俯身低头，嘴唇触碰宋术胳膊上那处干净白皙的皮肉，烙下了一吻。
滚烫特殊的触感让宋术猛地一个机灵，差点从长桌上跌下去。
宋术抓紧长桌边沿，满眼惊恐。
青年刚才那动作未免有点太轻柔。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发生在自己眼前的一切，见青年依旧低着头，滚烫的触感持续停留，连带着一切浓烈地烧向宋术的心底。
过了一会儿后，青年握住宋术的胳膊，抬头看她。
她蛮不讲理地收走这本就不亮的光源，等汇聚在她一个人身上时，不知为何，突然强烈刺眼起来。
宋术觉得扎眼，于是偏开头。
青年敛下眼皮，慢悠悠站直身体，带着一副笑脸道：“去洗澡吧。”
她拽着人刚要起来，宋术却猛地甩开她的手：“不是你要他们随便玩弄我吗，怎么现在还要我去洗澡。”
青年站在一旁，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良久过后，突然露出烦躁的神情。
宋术觉得有点奇怪，还有点别扭，她盯着青年左看右看，突然福至心灵，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她不该知道的事情。
“怎么，你还学会心疼了？后悔了？”
青年怔愣了一下，不满意地盯着宋术看。
两人的视线无论如何碰撞也撞不出来什么有用的结果，青年扭头，把人带去了自己常待的地方。
宋术一路上老老实实跟她走，不知道青年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宋术说她后悔，说她心疼……
青年无奈地摇了摇头，觉得宋术有些可笑，本来想直接揭过，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那两句话却一直在脑海里环绕回荡，怎么都丢不掉。
青年眉毛皱得更深。
一开始看到黑街人玩弄宋术时，她的确是没什么心情的，可能带着一丝期待？看宋术怎么把这群人揍飞。
但可能蛊虫的威力过于大了，宋术非但没怎么收拾他们，反而落了下风。
到少年来之后，她就更坐不住了。
看到那群人将宋术围得死死的，她竟然隐约有想将眼前人全部砍光的冲动，这股冲动不讲道理，在她体内横冲直撞，最后少年拿笔要进行他的杰作时，她终于爆发了。
她的爆发过程很安静，只是威压比平时更重，所以围在宋术身边的人那一瞬间就都愣住了，他们其实很熟悉青年的行事作风。
平日里就够神秘莫测，很有手段，等那威严排山倒海地涌过来时，不说害怕是假的。
肯定不对劲儿！
大家不知道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