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北遗孤归来的事情不胫而走,沈晏萧自然也顺着风声听到了这个消息。
可他见萧瑾酌回来的时候,谢不虞明明还在旁边啊,怎么今日城内都在欢呼那虞北遗孤回来的时候,此人便像人间蒸发一样找不到一星半点的踪迹了呢?
沈晏萧原先还以为谢不虞是出去办什么事情了,约莫过个一时半会儿就能回来,哪知到了黄昏时分也未曾见他半分人影,心下这才觉得奇怪。
于是沈晏萧便跑去问萧瑾酌,结果萧瑾酌也一无所知,据他所言,今日拂晓时便不再见过谢不虞。
奇了,这真是奇了。
沈晏萧没怀疑过祝殃铭,毕竟他和祝殃铭可是一直都在这雁声堂内从未离开过,这谢不虞就这么又莫名其妙的人间蒸发了?
不会又同上次一般,不告诉自己,独自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了吧?!
祝殃铭恰好从旁经过,瞧见沈晏萧火急火燎的从他身边走过,连忙用手拉住了他的沈叔叔。
“沈叔叔,你这么着急是要干什么去?”祝殃铭刚凑着那虞北遗孤回来的热闹阵仗从外面回来,这大馋小子还整了点吃的在嘴里,含糊不清问道。
沈晏萧眉头都快拧到一块去了:“自然是找你家那不靠谱的师傅去。”
祝殃铭一听,坏事了。这怎么办?师傅叫他能拖一会儿也是一会儿,总不能现在就这么快的将理由全盘托出个一干二净吧。
“那个...沈叔叔你别找我师傅了,他靠谱着呢,就是有点事情拖住了他,过几天就能回来的。”言毕,祝殃铭还怕沈晏萧不相信似的,又补道:“...不是什么棘手的事情!”
祝殃铭的话乍一听就觉得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沈晏萧知道祝殃铭是好意怕自己过多担心了谢不虞,只是他这番说辞,却更像是不希望自己去找谢不虞,旋即又皱了皱眉头。
“你师傅走之前同你说过,他去做什么事情了?”沈晏萧盯着祝殃铭的眼睛问道。
祝殃铭默默的移开了目光,将尴尬的视线投向了别处,背着手不语,只一味地假装踢脚边的石子,哼哼唧唧道:“当然没有啊,我也不知道...但是沈叔你放心,我师傅他很有分寸的。”
“你就当我师傅出去散散心了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也知道我师傅不太喜欢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不是...”
“那再说了,他要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办?师傅那么疼我,肯定不会放任不管我的,沈叔你说是不是?”祝殃铭眨巴眨巴了眼睛,解释道。
沈晏萧这点相信祝殃铭,谢不虞不靠谱归不靠谱,他对这捡来的便宜徒弟还是格外上心的,既也没交代他记得照顾,也告诉了小徒弟叫他别担心。
那看来应该是没多危险的事情去做了。
但是谢不虞这厮是怎么回事?现在宁可只和他小徒弟说悄悄话,也不肯和他说了是吧?!
沈晏萧歪嘴表示生气。
祝殃铭急得头上都要冒汗了,摆摆手道:“沈叔,那会你还在睡梦里呢,师傅不忍打扰你的美梦,就和我说的。”
沈晏萧听得又冷笑一声。
谢不虞要是有这个礼节素质,也就不可能在无尽山的时候刻意来打扰他。
沈晏萧不为难这孩子,于是转身离去,不忘背身举了手朝祝殃铭道:“你沈叔知道了,我等你师傅回来。”
祝殃铭见此也闭了嘴,心里默默给师傅点上了香,祈祷他回来的时候不要碰到沈晏萧而导致打起来。
当然了,沈晏萧心里才不会信真是谢不虞出门办正事去了,可眼下他想找都没地方找,这里是虞北又不是玄天,实在是犹如大海捞针般困难。
沈晏萧就不信了,他就在雁声堂等着,谢不虞总会有回来的时候,到时候再找他讨个说法来。
但谢不虞还真是料事如神,祝殃铭同沈晏萧解释过没一炷香的时间,便收到了来自那虞北遗孤的邀请他们参加宴席的消息。
祝殃铭心知既然自己收到了这份邀请,想必萧瑾酌和沈晏萧也一并收到了。
去不去呢?祝殃铭想了一下,还是去了萧瑾酌屋内询问此事,他觉得还是萧叔在这些事情方面比较有独到的见解。
比沈晏萧强了可不止一百倍。
这一番交流下来,祝殃铭这才知道原来事先师傅已经猜测到这虞北遗孤的宴席多半会请上他们。
“那...萧叔,我师傅怎么说?” 祝殃铭望着桌上两张一模一样的宴帖,有些愁眉苦脸道。
“他猜测的倒是准,笃定了这虞北遗孤会邀请我们,不过这宴席的主角又不是我们,去就是了,说不定还能看到一出好戏。”萧瑾酌满不在乎的笑道。
“先前段时泣将我们邀来,无非也就是能人志士,除了宴席上少说话以外,便没我们什么事情了。”萧瑾酌拍拍祝殃铭的背,温声道。
“哦...”祝殃铭闻言才缓缓放下了心头有些担忧的一块大石头。
宴席的时间倒是约定的很近,正巧就在这虞北遗孤回来的当天晚上。
等到了快要开宴的时候,段时泣果不其然来领着他们一行人去宴席开设处,位置在雁声堂正厅。
此时经过堂中走廊,虽有月朗星稀,却仍寒风呼啸,碎玉琼瑶铺满石阶庭院,身后百棵树枯枝摇曳,若是单看这恰似荒无人烟的景象,倒真令人由不得唏嘘上两句。
可行至雁声堂正厅,才觉宴殿内灯火通明,轩窗四敞,金光浮跃,点缀于珠帘地衣,与这窗外幕天席地倒是出入差异之大。
坐在高位之上的那人,便是今日刚刚回城的虞北遗孤,世人口中的新王,谢从池。
祝殃铭一进门瞧见此人眉眼,还险些以为是师傅,这长相实在是有四分相似,令他看了只一眼便产生了错觉。
在谢从池一侧已经入席位的人,正是来自望丘的那一支队伍。
雪豹皮坎斜挂肩,孔雀蓝缠枝纹服,臂上铜饰雕刻着望丘的图腾,腰间弯钺镶紫宝石,领头的那汉子眼眸亮而圆,脸颊旁一道陈年刀疤,又是个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猛士。
他此番前来,也是带着望丘圣女的命令来,势必要和谢从池谈拢,如若谈不拢,那便休怪他们望丘要用硬手段治一治这新王的性子了。
望丘不会容忍一个在手上提线多年的木偶挣脱了他们的束缚,反过来威胁到自身。
不过这汉子的目的似乎只是谢从池,瞧见祝殃铭等人进来也只是淡淡瞥去了一眼,不再作多关注,低头举了眼前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从池见萧瑾酌几人来了,便向段时泣招了招手,低声问道:“哪个人是你所说的姓谢的侠客?”
段时泣抬头去张望,道:“回殿下,那姓谢的侠士...似乎并不在其中。”
谢从池闻言便朝他们几人问去:“诸位不是共四个人来我这虞北么?怎的如今到场的却只有三位?”
祝殃铭起身行了礼,道;“我师傅...他有些急事暂时未能脱开身,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谢从池听闻眼前少年称呼那人为师傅,问道:“师傅?你是那姓谢侠士的徒弟?”
“不错。”祝殃铭抬眸看向谢从池,眼神坚定,随即他自己却蹙了蹙眉头,不因为别的,连他也隐隐觉得师傅不来这宴席似乎是别有原因。
因为那坐在正中席位之人,谢从池的模样,在祝殃铭看来,比起师傅的痞气,面前此人简直越看越像是自家师傅的严肃翻版。
“那看来这位谢侠士,应当是真有几分本身的了,否则怎会令玄天的祝公子也能心甘情愿的拜入门下呢?”谢从池瞧着那少年,笑着道。
祝殃铭一听大吃一惊,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谢从池眼神示意祝殃铭低头。
在祝殃铭腰间是一块玉佩,而这玉佩之上赫然刻着的是“祝”之一字。
不等祝殃铭反应过来,谢从池又发话解释道:“祝家世代从商,是这道上的一把手,谁不知晓?”
祝殃铭摸了摸后脑勺,反应过来后也不觉奇怪了,他这才想起来,虞北此地一直是行商交易为主,自己祝家怎么着在这道上也算是能说得上几分重量的话,走官道的自然也就无人不知晓。
祝殃铭闻言又是一抱拳,道:“未曾料到殿下竟听过我家,多有失敬之处还望海涵。”
谢从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过多在意:“既然祝小公子也说了,你家师傅事出有因,若是迫在眉睫的急事,也能理解理解。”
闻言祝殃铭这才又重新坐回了位置,不客气的大馋小子开始挑面前果盘里的水果吃了。
萧瑾酌侧眸瞧见,无奈的笑了笑。
坐在对面的那望丘汉子却突然开了口:“没想到,名气之大如祝家竟然也早已被虞北揽入麾下了啊,乌某真是佩服的紧。”
谢从池却不慌不忙举起杯中早已斟好的酒,起身向望丘汉子敬去:“乌骨先生,此言倒是差异了吧?”
“这位祝小公子可是跟随玄天侠士来的,方才我这般试探,那小公子看来不是道上的人,不懂我们所言,怎能仅仅凭一面之词就断定本王早已将祝家商收入囊中呢?”
萧瑾酌坐在一旁不出声,撑住手臂靠着下巴,好戏才开场呢。
不过萧瑾酌也悄悄凑近祝殃铭问了谢不虞究竟去了哪里,祝殃铭觉得此时拖的时间应该也大差不差了,便朝萧瑾酌复述了一遍。
“其实我师傅不来这场宴席是因为要去还债...”祝殃铭左看右看,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仿佛是他本人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情,偏要低声说来。
萧瑾酌差点没忍住:“他在这还要还债?怪不得不敢来,说不定就是欠了谢从池的银子,不敢来见他,早说啊,本...我帮他还上!”
兴许是方才听到谢从池的自称,萧瑾酌也差点没收住。
祝殃铭奇道:“萧叔叔,他怎么和我师傅一个姓...?”
萧瑾酌摆摆手耸耸肩:“缘分吧,先前同你师傅去云醉崖的时候碰巧听见的,夸的神乎其玄,说什么...从池不仅是意味着虞北这一带,更是要将望丘也夷为平地。”
祝殃铭“哦”了一声,眼神又紧盯着谢从池细细端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