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

又是一年夏天。

今年寒假育英放假四周，丁凯莉的小男友回老家过年，丁知乐第二天就被接到丁凯莉家，母女俩好久没机会这样相处，夜晚躺床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互诉委屈。

丁凯莉开了分店，小男友的理发店也如火如荼，家中有五个月没有动过火，丁知乐烧水时电磁炉上都有一层蜘蛛网。

去年和杨文帆独自在家，丁知乐不光略通了厨艺，买菜买肉的本领也增进不少，大包小包地填满了冰箱。丁凯莉回家时带了五斤小龙虾，原本想着点几个菜庆祝庆祝，谁知宝贝女儿做了西红柿鸡蛋面等她，一时之间又是惊讶又是感动又是难过的。

丁知乐不喜欢迟铮，迟铮也认为丁知乐被宠得太过，两人见面就掐架，丁凯莉尽量避免两人碰面，可话到嘴边免不了提他，沙发是迟铮新买的，新裙子是和迟铮一起挑的。

“你和他同居了？”丁知乐激动之下埋着诡异的冷静，“你让他住进家里了？”

丁凯莉连忙解释：“没有，他偶尔来家里做客，念念，你放心，妈妈不会让你和他一起生活的。”

丁知乐“哦”一声不再发表意见，周有才先打破的平衡，周有才结婚并有了小孩的事实丁知乐已经认了，丁凯莉一个人奋斗不容易，有个知冷知热的人更不容易，丁知乐没理由阻止妈妈寻求幸福。

寒假的日子总体是快乐的，丁凯莉有空就和丁知乐逛街，没空就给丁知乐弄好吃的，火锅、烧烤、海鲜，偶尔还去吃自助，一个月下来丁知乐胖了八斤，双下巴都被吃出来了。美中不足的是没有小伙伴一起玩，高一新交的好朋友开学后不在一个班，谁都不愿意搭理谁，上高中后李良月被家里管得严，基本没有时间出来玩，寒假丁知乐就见了她一次，匆忙地吃了顿炸串。

至于杨文帆，杨文帆很忙，要学习，要收拾家务，要偶尔照顾周溪。况且丁知乐在妈妈家，安全有保障，吃喝不愁，她又不爱学习，两人没有话题聊，一个月就互发过一回消息。

“新年快乐。”

丁知乐敷衍地发了两个火花：“乐，乐呗。”

“丁念念，新年快乐。”

丁知乐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嗯，杨文帆，新年也快乐。”

丁凯莉家离育英远，丁知乐又处于学习关键期，多睡半个小时都满足，开学后丁知乐还是回到周有才家，虽然人口多吵闹些，上下学毕竟方便。

高中生活比初中痛苦，学习任务重是一方面，枯燥乏味是另一方面。丁知乐早上第一节大多处于睡眠状态，知识不过脑，还怕被校领导揪住上课睡觉，第二节人醒了能听点知识，第三节也学点，第四节肚子饿分走大半精力，下午第一节又困又乏不听，晚自习写两节课作业，最后半节和人聊天，一天天地就这样熬着，没有好玩处，没有记忆点。

清明节端午节这种小长假，三天能被丁知乐当成五天玩，白天逛吃逛喝，晚上通宵玩手机，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就是自制日历上的倒数日，划去这天还有十天，划去明天还有九天，快乐的暑假近在咫尺。

没放假前有人问丁知乐暑假计划，丁知乐大脑空白，只知道长假期快乐，长假期究竟做什么实在没有规划，丁知乐当时说了句“睡觉，玩手机，干饭”，这很朴素，也很符合高中生心理。

按照约定丁知乐暑假应该去丁凯莉家，可丁凯莉放假前两周要去小男友老家，丁凯莉有带丁知乐走远门的想法，丁知乐却没有接触生人的意愿，最后做出决定，丁知乐留在周有才家。

丁凯莉两个服装店都有店长，丁知乐认识这两个姐姐，丁凯莉不在家的两周，她常去服装店给两个姐姐带小吃，有时是楼下好吃的馄饨，有时是烤肠鸡排，有时是煎饼果子。

一店的店长叫阿梅，短头发干净利落，说话语速很快，但笑起来很甜，丁知乐带的馄饨符合她胃口，每次来她都请丁知乐喝奶茶。

二店的店长叫葱葱，微胖，一直在减肥途中，意志力比纸还薄弱，丁知乐给她带小吃，她就名正言顺吃高热量，顺便把玉米红薯等粗粮推给丁知乐，她比丁知乐大不了两岁，每次见面总要聊两块钱的。

放假的第八天葛欢带着周溪回娘家了，葛欢娘家距离云江一千多公里，大学时葛欢在云江隔壁市咏澜读书，回老家工作没有着落，咏澜的环境又不适合外地人，初来云江工作不稳定，考了好几年才有的铁饭碗，上次回娘家是和杨暨明结婚，这次让老人见见小孩。周有才本打算和葛欢一起回，考虑到一天好几百的工资，人力物力的消耗，想了想又作罢，去年老太太生病错失升职，请假问题夫妻俩还没解开结。

照例葛欢同杨文帆和丁知乐客气，杨文帆升高三学习任务艰巨，丁知乐……丁知乐不想去，葛欢拖两个行李箱，身上背大包，慌乱地往家赶，周有才带着杨文帆、丁知乐送到火车站，妻女检票周有才感性起来：“不容易，不容易啊。”

丁知乐头次听周有才提后妈的原生家庭，后妈家里有两个哥哥两个妹妹，靠山吃山，每年收入有限，逢年逢节后妈会往家里寄上一笔钱。葛欢最小的妹妹刚毕业工作，二哥是个瘸子，小四十岁的人前年才结婚，父母年纪大身上毛病多，大哥和大妹过得一般，多数时候钱到比人到更有用，葛欢明白这道理，离家这么多年很少回家。

丁知乐假笑，嘴上不饶她爹：“知道葛阿姨不容易你怎么不跟着一起去，搁这儿伤春悲秋人可听不见。”

“来，我给你算算你阿姨和你妹妹这次回去要花多少钱，这些钱大风会飘来吗？”周有才掰扯手指，“咱们家一月生活费要花多少，你知道吗？”

“谈感情的时候，谈钱多俗气。”丁知乐扭脸。

“不提钱，你葛阿姨回娘家，溪溪虽然听话，毕竟小，这一路坐车得花个一天，哭闹免不了，行李还得提着，千里迢迢的，只在家里待几天说不过去吧？”葛欢是老师，育英初中部暑假有六周。

“我要是跟着去，你阿姨只能待一周，还得算上来回那两天，我不去的话，她能多待会儿，她有那么长的假期，可以待够一个月。”周有才的话启发到丁知乐，从前和丁凯莉回外婆家，周有才也鲜少跟着去。

丁凯莉是本地人，上头有个姐姐，丁知乐大姨有钱，在南方某一线有三套房子，丁凯莉浪漫不羁大姨更不受约束，已经离过三次婚，和每任都有孩子，三个孩子年龄全比丁知乐小，最小的那个和周溪差不多，外公外婆退休后没事做，被大姨接去南方照顾孩子。

丁知乐大姨也做服装生意，不过和丁凯莉的小店不同，大姨拥有一家服装公司，大姨忙，外公外婆忙大姨孩子，丁凯莉交小男友的事他们没一个知道。

周有才听说了丁凯莉要和小男友修成正果的消息，同丁知乐打探外公外婆看法，丁知乐摸不准，大姨那边刚离婚，外公外婆指定不让丁凯莉胡来。

“你外公保守，外婆可能能接受。”

外公外婆的看法是丁凯莉再婚的最后一道防线，丁知乐不知自己到底怎么想的，想让妈妈幸福，又不想妈妈和迟铮那种人幸福。迟铮不符合她眼缘，总感觉迟铮靠不准。

丁知乐不免好奇，周有才这人朴素守旧丁凯莉是怎么瞧上他的，周有才听了拍她肩膀：“你爹我有这么差吗，年轻时也玉树临风，三步有两人回头的。”

丁知乐瞪周有才，周有才拍大腿正经起来：“你外公外婆撮合的，你外公和我投缘……”

丁知乐不想听了，外公和她爹是一类人，同性格相互吸引，外公肯定觉得像周有才这种人，老实可靠，值得托付终身。

杨文帆一路沉默，全程听父女俩聊天，临下车时丁知乐见他在扣手指，不留情面地拍了他手一下：“你在想什么？”

杨文帆笑了：“我在想，你以后会不会被周叔介绍……”

丁知乐打他，先拍肩膀，后拍背，牛劲儿使得异常大，杨文帆被打到后头已经不躲了，任凭丁知乐发落。

“诶，杨文帆，你爸是怎么和葛阿姨在一起的？”

彼时是夜晚八点，天空中已经有了几颗明亮的星星，丁知乐靠在大树旁，杨文帆眺望星空，神情专注：“他啊，见义勇为，有人抢了阿姨的包，他帮阿姨抢回来，那时候阿姨备考没有收入来源，他介绍阿姨来罐头厂打工，白天学习，晚上打几小时的工，看阿姨不容易他多开她工资，一来一往两人就熟了。”

丁知乐顺着他的视线，星星很亮眼：“还挺浪漫。”

“嗯。”

丁知乐：“问个冒昧的问题，你爸待阿姨好还是我爸待阿姨好？”

丁知乐看热闹不嫌事大，杨文帆不上她套：“这个你得问阿姨，我的感觉不重要。”

树上有虫子，丁知乐移开身子，杨文帆给她拍后背的灰尘，夜晚天黑，丁知乐都看不清对面的车牌，不知道杨文帆在拍些什么，问他他却说：“有虫子就不好了，咬你一身包。”

“杨文帆。”

“嗯。”

丁知乐拉杨文帆胳膊：“咱回家问我爸怎么和葛阿姨在一起的吧，我一直挺好奇的。”

杨文帆盯着她莫名地笑：“扯怎么多，现在才扯正题？”

“为了拿捏你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