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七愣神间,他带来的人已经率先冲了过去。
小地方没有专门的打手,这几人其实是柴七花钱特意找的泼皮无赖。个个都是好勇斗狠的主,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压自己一头。
那小姑娘带来救场的人,其实是三娘雇来看仓库的,拢共就三个人,瞧着高高瘦瘦一副文弱好欺负的模样,一看就不是能打的。
他们虽是无赖却也不傻,上上下下将打量了好几眼,再三对比了两方的体型差距,笃定能干的过对方,平日里的那股子好斗劲这才涌了上来,不待柴七发话就都一股脑的冲了过去。
方才被踹的那人冲在最前头,其他人落在后面,几人像是饿狼扑食般扑向了面前的猎物。
对面那几个壮汉个个目露凶光,带着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恶狠狠的冲了过来,三娘被吓的呼吸一滞,下意识闭上双眼。
咚咚几声过后,三娘深吸口气,缓缓睁开眼,心中已然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她做足了心里建设,打眼看去,躺在地上哎呦哎呦直呻吟的竟然是方才来势汹汹的那几个壮汉。
三娘一双杏眼里盛满了震惊,没想到这几人瞧着高高壮壮的,其实是纸糊的老虎,一戳就破。
趴在地上的那几人亦是百思不得其解,对面那三人瞧着高高瘦瘦的,怎么三两下就将他们全都撂倒了?
沈棠对此早有预料。
三娘一直以为看仓库的那三人是找牙人雇的普通杂役。只有沈棠知道,这三人可不是普通,是她特意找谢云借的,对付这几个地痞无赖可不是手到擒来,分分钟就能解决。
当初她怕柴七找人暗中对仓库里的那批布动手脚,外面雇的人用着又不放心,才特意找谢云那厮借了几个人。谁知仓库那边没用上,倒是在这里派上了用处。
果然,多做点准备总是没错的。
柴七沉着脸看着倒在地上嗷嗷惨叫的几人,面色被气的由红转白,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怒气冲冲的在心底不争气的咒骂道:
“一群废物!”
他见带来的人不中用,又不甘心就这样白跑一趟,索性扯着人去了县衙。
被拉去见官三娘是不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理都在她这边,怎么看都不会是她吃亏。
沈棠却觉得柴七这行为来的十分的蹊跷,一路上盯着柴七的背影若有所思。似他这样哄骗不成就强夺他人家财的人,怎么会主动带人去见官呢?
她可还记着先前那个县令,可是个只有有钱什么事都能办的主。
等到了公堂上,沈棠抬头看去,只见高堂上的端坐的县令身形瘦长,容长脸,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
瞧着像是个好县令,沈棠却心下咯噔一声,总觉得今日这事是没法善了了。
“大人,您要替草民做主啊!”柴七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抢在三娘前面开口哭诉起来,“草民姓柴名七,是临县静安县人,祖上三代都以经商为生。草民听闻贵县绣罗坊的布匹十分有名,慕名而来诚心实意的想要同梅东家做生意。谁知梅东家竟欺我是外乡人,签契书的时候应的好好的,到了交货的日子,竟……”
柴七说到这,似是悲痛到了极点竟当堂大哭了起来,他边哭边哽咽着说:“竟拿次等的布料来敷衍我!”
“为了这桩生意,我可是押上了全部的身家。我想着绣罗庄能做到如此规模,梅东家必然是守信之人,谁知她竟想以次充好,蒙骗于我。”
“亏的草民谨慎,识破了梅东家的奸计。谁知她见蒙骗不成,立马变了脸色,转头就找了打手来,欲强逼我吞下这委屈,连我带来的仆从都被打的……不成模样了。”
柴七说到这又开始掩面哭泣起来,他身后的那几个壮汉也都纷纷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似是在印证他说的话一般。
“你……”三娘被气的直哆嗦,她没想到这厮竟不要脸到这种地步,一张嘴硬是将黑的说成白的,将加害人说成无辜的受害者。
分明是他想抢夺她的铺子不成,才闹到公堂之上。如今从他嘴里说出来,竟全都变了模样,她反倒成了十恶不赦的恶人。
“请大人明鉴。”三娘深吸口气,努力平复胸中的怒火,待心绪稍稍平复后,她露出怀着抱着的布匹,高声道“草民拿出的布匹绝非柴公子口中的次等货,反倒是柴公子不愿履约,对着我怀中的布硬说是次等货,还借此想要侵占草民的铺子。”
“还望大人替草民做主!”
县令敛眸沉思,他看似是在思索案件,实则偷偷和柴七对了个眼神。
柴七得意洋洋的看向对面,似是早已知道县令会如何做决断。
下一瞬,高堂上的县令一拍醒目,抬手竟要抓三娘和沈棠下狱。
三娘目露震惊,不解这县令为何问都不问就要抓她。
沈棠看了眼对面难掩笑容的的柴七,察觉的其中有异,但她来不及多想,衙役已经带着镣铐围了过来。她上前一步护在三娘身前,望着周围围了一圈的衙役,蹙紧了眉头。
若今日真被关了进去,只怕她和三娘有命进没命出。便是谢云能帮上忙,可他如今远在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
真等着他来救,只怕她和三娘都得凉透了。
她不动声色的撇了眼身后问谢云借的那三人,几息后又轻轻摇了摇头,否决了方才心中的想法。
这三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带着她和三娘一路打出县衙。
沈棠为此苦恼烦闷的时候,柴七的心情是难得的愉悦。
他看着对面的母女二人被团团围住,料定了她们再难翻盘,同高堂上的县令对视一眼后他不再继续掩饰,嘴角不断上扬的笑容昭示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高堂上坐着的这位县令可是他同族的族叔,怎么可能会去帮她一个既无背景,又无权势的寡妇。
他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若是对方识相,老老实实交出铺子来,不过损失些财物。可若是她是个硬骨头,宁死不屈,那索性闹到公堂上,他自有族叔替他撑腰,梅东家和她那貌美的女儿可就惨喽。
等她们被下了大狱,那铺子自然归他,至于她们会在狱中经历什么,还有没有命出来,就全看造化了。
柴七嘴角噙着笑,那些衙役逼近三娘母女一分,他心下的愉悦就多出一分,眸光中透露出的恶意也愈发的深。
谁叫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他原本还有几分怜惜这母女,本不想将事做绝的。可谁知这母女二人一个比一个脾气臭,既然舍不得交出那寒酸的铺子,那就都就去狱里守着那铺子吧!
他会同族叔说一声,找人好好“招待”她们的。
眼看那几个衙役马上就要抓到那对母女,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个身形高大的青年,护在她二人身前,三两下就将那些衙役通通打趴在地。
这青年不是旁人,正是穆岁。
他拉着赵三匆匆赶到县衙,刚到门口就看到衙役正围着三娘和沈棠,手里拿着镣铐和锁链,看这架势竟是要抓她们下狱。
穆岁情急之下顾不得多想,一个翻身就闯了进去。待他反应过来后,那些衙役已经倒在地上哀嚎了。
被他这么一搅和,此刻公堂上乱糟糟的。倒在地上的衙役哀嚎声一声比一声响,其余的衙役虽远远围住了穆岁,但面上都带着恐惧,没有一人敢上前去捉拿这“狂徒”。
实在是穆岁方才的动作太快了,都还没看清他的动作,那些衙役就已躺在地上了。落在其余衙役眼里,他就成了极危险的人,没人想当出头鸟,招惹面前这个一看就很凶的青年。
公堂上两方人马就这样僵持了起来。
“哥!”
“阿岁!”
沈棠和三娘对视一眼,眸中都流露出欣喜来。她们怎么都没想到穆岁会在这个当口,突然冒了出来。
这厢是久别重逢的温馨氛围,那头柴七和县令却被这一幕气发昏,眼看临门一脚就要成了的事,就这样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小子给搅和了。
二人胸中都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手撕了那坏事的小子。
柴七眼馋绣罗庄很久了,之前迟迟没下手是在探查对方的底细。当他查到绣罗庄背后的东家是个普通妇人时,他甚是震惊,以为她背后有什么厉害的人撑腰。等他又来来回回打探了好几遍,发现对方就是个毫无背景的寡妇,丈夫死了十几年,能将绣罗庄作出名堂来全靠运气好。
他提着的心彻底放了下来,这才开始设套下手。
他和县令认定了三娘孤苦无依,背后没人撑腰。便都没将突然冒出来的这小子放在心上。
柴县令一拍醒目,怒斥道:“大胆贼人!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公然扰乱公堂!”
倘若是三年前的穆岁,被县官这么一呵斥,早就开始怕了。
可如今的穆岁,在军中苦熬了三年,提着裤腰带有一日过一日,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在血海中厮杀久了,他连死都不怕,哪里还会怕眼前这个小小的县令。
“你都派人要抓我娘和我妹妹了,我难道干看着让你抓啊?”穆岁大喇喇的开口,清澈的眼瞳中充满了疑惑。
柴县令被这话噎的心梗,他重重的喘了好几下,继而用力的拍着桌案,恼怒的大喊:“抓起来!将他们通通抓起来!”
话音落下,衙役仍然只围着穆岁几人,没人敢上前。
柴县令见状,捂着胸口朝后倒去,整个人噗呲噗呲的喘着粗气,被气的不轻。
明明就是个无权无势的小寡妇,怎么就这么难抓!
都怪这突然冒出来的浑小子!
柴县令捂着胸口,双目赤红,恶狠狠的盯着堂下的穆岁。
他今日一定!一定要叫这小子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