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孩子没有名字，只有编号。

带两人过来的女孩编号0203，而那个男孩的编号是0205。

这些编号是代表在飞船上出生的先后顺序，飞船人口有限，飞船上的新生儿更是少之又少，其中夭折的更是数不胜数。

可以说，这批都是死剩下的。

0203和0205明显是这群孩子的领头人，他们商量了一下，在角落匀出一块还算赶紧的地方让克莱因他们歇脚。

夜里飞船上的温度会降低一些，住在这样的破房子很难不感觉到冷。

于是0205就召了火取暖。

一个半面包几人分着吃，每个人都狼吞虎咽的，吃完还意犹未尽，连手上的面包屑都舔了个干净。

而克莱因留下了有缺口的那块面包，又把这块面包还给了卡维安，后者连连摇头。

吃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好意思？

克莱因把面包掰开递到卡维安嘴边。

“你不吃？那我吃了——啊。”

面包屑沾在唇角，有些痒，卡维安摇摇头，垂眸用唇抿住那小块面包。

地上垫了纸板，他双手撑着纸板，脖子前倾，动作小心翼翼，怕碰到她的手指般。

克莱因盯着卡维安的眼睫，浅色的，某一刻颤了一下，像落入水中的涟漪，薄红瞬间在脸上蔓延。

他就这样仰着头，还未对视便匆匆移开，说话也结巴：“怎，怎么了？”

这让克莱因想到他们初见时，那时的孩子……是卡维安吧？

还有第一次在虫族王宫，他在门外偷偷看自己……

目光躲闪的是卡维安；正视她，还会还嘴的是kino。

忽略几个小孩悄悄投来的目光，克莱因揉了揉卡维安的头发。

谁说毛毛虫不好的，毛毛虫可太好了。

“之后也要我喂你？”

卡维安瞪大了眼摇头，却又很快把目光收回去。

“我自己来。”

偶然间，克莱因好像听见一句小声的嘀咕。

“羞羞，吃饭也要喂。”

0203忙捂了那孩子的嘴，这是他们中最小的一个，也是负债最多的一个，手环上负债五位数。

卡维安低头不说话，捧着剩下的面包嚼，露出的耳朵却红了个度。

克莱因知道卡维安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场面，于是她去跟这群孩子打好关系。

她把自己的手环递过去，自来熟道：“你们看，我们都分享食物了，那我们就是朋友了，跟我说说手环上的数值都是怎么涨的吧？”

0203也伸过去胳膊，手环上弹出长长的清单。

无外乎是呼吸欠费，水欠费，而最上面那条是……

“继承欠费。”

刚才揶揄卡维安的那个女孩也伸出手，脸和小手脏兮兮的，但眼睛却很亮。

她最上面那条也是继承欠费。

“从父母那里继承的。”

克莱因光眨眼不说话。

0205知道她想问什么，干脆了当：“死了，不然轮不到我们还债。”

“我们要在十五岁前还清债务，不然会被抓去强制抵债的。”

“生一个孩子可以抵五千呢，捐器官也可以抵债，还有遗体……”

“……嫁给富人区的老头也行，也不用饿肚子了，0202就是这样的。”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克莱因哑口无言。

她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缓和场面，可张口后却吐不出一个音节。

他们似乎是看自己的脸色不好，还在开玩笑。

可克莱因并不觉得好笑，她只觉得恐怖。

就在这个时候，0205说了一句：“捐异能也行，要是到时候还不清，我把异能拿去给你们抵债。”

其他人突然不说话了。

0203打了个哈哈，克莱因也装作没听见。

就在她们以为这事要揭过篇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来：“我多生几个，债务继承过去就没了，他们慢慢还，总会……”

“啪！”

那张脏兮兮的脸蛋上落了个巴掌印，乌亮的眸子则蓄满了眼泪。

“0411，再说这种混话就不要你了。”

0203的语气沉得可怕，气氛骤冷，谁也不敢上去劝。

0411捂着脸哭，偏偏还没声儿，咬着唇，泪啪嗒啪嗒往下掉。

她哽咽着，说的话又轻又浅，却字字停顿：“他们真的很过分，敢生不敢养。”

字像一枚枚钉子，重重钉在克莱因心头，她有些不敢呼吸。

她哑了声音问：“不能不生吗？”

0205摇摇头，眉头紧紧皱起：“不行，会被抓走强制生的，到时候肚子就不属于我们了。”

克莱因看着这个男孩，他总觉得这句话怪怪的。

“子宫？”

“他们有别的方法，谁都可以生，年龄不够债务够了也会被抓去，会用药物催熟，达到作为容器的条件。”

这话小众到克莱因没有听懂，缓过来后她又骂了句：“活都活不下去还生，有搞这技术的功夫去想其他办法啊！”

0203摇摇头，眼神惊恐：“他们不是要生人，是要生虫族。”

克莱因愣住了。

她的目光扫过一众面孔不同的他们。

0411鼻音很重，说话又狠：“我们也不是人类的后代，我们是人和虫族的杂交产物。”

“……”

耳边声音轻了，听不到有谁在呼吸，他们目光如炬，盯着克莱因的一举一动，像是要在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比如，厌恶，恶心。

这些克莱因都没有，她缓缓眨了眨眼睛，回以目光扫过去。

“啊？”

0205以为她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我们是人虫混种。”

克莱因再次看了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好像是在说“就这？”

0203确认克莱因脸上没有一点害怕后才回过神：“你不怕？”

克莱因扬起一个笑容，忽地站起来比爪，头上一对短短的触角冒出来时像反派一样“桀桀”笑了两声。

“很好，小虫子们，快来拜见你们的王女殿下。”

然后其他人看呆了。

“好短的触角……”

“原来你也是虫族？”

“哇哦。”

“……”

戏瘾过后克莱因一整个变回原形缩在0411手里。

半个成人巴掌大的毛毛虫发着蓝色光晕，肤表有些蓝色绒毛。

0411被哄开心了，克莱因开心不起来。

丢人，实在太中二了YVY。

最后的效果很明显，克莱因不仅打入了这群小孩的内部，似乎还成了吉祥物？

一个个对她动手动脚。

这下以后不用套话了，只要她开口问，看在同族的份上，他们会跟自己说的。

“殿下？”

“王女殿下？”

克莱因：“嘤。”

不要这样喊她啊！！！

她也算遭到报应了，羞耻心爆棚。

“都睡觉都睡觉，别戳了别戳了。”

克莱因再次拟态，把触角也收回去。

0411的手指戳过来，在她脸颊上戳出一个坑。

“殿下，一起睡。”

克莱因抱住这一小团。

“好。”

瘦巴巴的团子。

而角落的卡维安：“……”

他是不是……失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