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因睡了一觉，睡得很难受，她竟然做梦了。

梦到了一只白色的扑棱蛾子。

一睁眼，果然看到一只白蛾。

萨米拉。

“……”

她不是该在自己头上当蝴蝶结吗？

病房有摄像头，克莱因也不能问这只扑棱蛾为什么要钻她被窝。

于是，她们继续在脑内交流。

克莱因：萨米拉，你在做什么？

萨米拉：外面味道呛，我进被窝缓缓。

“……”

可床上随机刷新虫子真的很恐怖。

克莱因想梅里耶了，至少后者会为了面子功夫拦住所有往她床上跑的虫子。

她摸了摸头上，蝴蝶结还在，疑惑得看着扑棱蛾。

萨米拉：分身，我的异能。

克莱因：“……”不要说这么恐怖的话。

她不想以后睡醒看到一床扑棱蛾。

“……”

-

经过一番商量后，克莱因留在这里看梅里耶的蛹，而萨米拉则去打探消息。

白色扑棱蛾子如入无人之境，随意在病房乱飞。

然而没过多久，就被进门的闵博士一病历本拍在了墙上。

闵博士耷拉着眼皮，眼底乌青更重，像是一晚上没睡觉。

他把拍晕的扑棱蛾丢进垃圾桶，恹恹地看向克莱因：“休息得怎么样了？”

克莱因把目光从病历本上移开，沉默了片刻：“……我还好。”

她就不该相信这只扑棱蛾。

闵博士身后是奇诺卡维安，只不过相较于之前，克莱因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了。

“喏，你不是要找她吗？你们殿下没事。”

卡维安拘谨地站在原地，他把目光挪到一边，在心里斟酌要怎么解释kino的事。

他平时很少占据身体主权，克莱因没来时他也不出面处理事情。

解释一件事……好像很麻烦。

“那个……殿下……”

克莱因看着卡维安躲闪的目光，心里感觉不妙。

闵博士塌着肩，拖了步子到窗户处，他拿病历本敲开病房的通风设备。

见虫宝宝还没把话说完，于是截了话头：“kino少爷回去了，他让我照顾你们一段时间。”

抽风机嗡嗡转着，闵博士瞥了眼手上的表，看时间差不多了，三言并两语给了个忠告：“联邦和学院的事少掺和，这不是你们该感兴趣的。”

离开前他又补充了一句：“老实待着，出了事再找我。”

两虫面面相觑，没等卡维安再解释，克莱因想清楚了事情原委。

梅里耶说过，联邦也像在玫瑰公府那样在虫族安插了棋子，被处理掉的棋子是怎么回事她不知道，但玫瑰公府这件事她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而且，克莱因也不是没喊过奇诺卡维安的简称——他的名字太拗口了。

当时她喊的是前两个字，他应了。

原来当时是露馅了。

“那你就跟另一个这么相处了这么多年？”

卡维安没想到王女会问这件事。

他想了想，点头。

“kino掌管身体主权，身上不会疼。”

克莱因看着卡维安笑得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顿时觉得傻虫有傻福。

“……”

幸存者号飞船上不留闲人，他们两个也是。

管理人员按照他们的年龄给他们分配了工作，连带着克莱因这个伤员也要干活。

萨米拉的本体还留在克莱因这里，依旧是头上那只蝴蝶结——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虫族的拟态不局限于拟人，还可以拟物。

“……”

或许是觉得他们两个年龄小，第一天的工作是发传单。

站在幸存者号飞船的商业区，好像又回到了蓝星废墟，钢筋水泥的建筑，沥青马路，以及忽闪的路灯。

星际垃圾站并没有能够充当光源的恒星，于是飞船上的光来源于联邦的偷偷补给，对外宣称是虫族圈养人类的必要支出。

碳氧手环。

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这样的手环，记录每个人吸入氧气，排出废气的量。

克莱因不解：“这是做什么的？”

根据碳氧消耗观测查看状态？防止他们逃跑？

克莱因觉得不可思议，然而她还是猜错了。

工作人员不耐烦地说：“上面有个表，倒计时结束去缴费，太空上每一口氧气都是钱。”

“……那上厕所呢？”虽然虫族不需要上厕所。

对方更显不耐烦：“你怎么问题这么多？拉屎拉尿放屁都要收钱的，穷鬼活不起别活！”

“……”

-

发传单一天5个积分，吸入氧气1kg需要2个积分，呼出二氧化碳1kg需要2个积分，排泄物1kg需要1个积分。

幸存者号飞船上的人类很正常，吃喝拉撒如在蓝星上一样，但大部分人都面黄肌瘦，满脸疲惫。

克莱因看了眼传单上的内容楞了一下，这东西不是《生育宣传手册》吗？

她在蓝星废墟捡了不少……还有《安乐死宣传》《征召胚胎繁殖有偿志愿者》等。

街上还有很多跟克莱因他们差不多大的人类小孩，他们也在发传单。

看着比他们瘦一圈的小孩们，克莱因感觉怪怪的，他们的目光似乎不是很友善，且一张传单都没发出去。

传单发放的工作很轻松，两只伪装成人类的虫族往那一站，路过的人就算再忙也会被他们的模样吸引注意。

于是，克莱因和卡维安手中的传单很快就发完了，甚至，不少人赶着上来要。

一旁脏兮兮的男孩盯了他们很久，终于开口：“喂，你们是富人区的吗？怎么想到来发传单了？”

克莱因有意想套话，但对方语气不善，想着初来乍到别惹事，她摇了摇头。

“就剩下这个任务了，你呢？”

对方没有回答，眼中似乎闪过了什么，然后就走了。

看这样，克莱因知道自己套不上话了。

卡维安看了一眼拿着传单离开的男孩，他小声说了一句：“克莱因，他身上的气息很杂，有些熟悉。”

克莱因：“？”

任务完成回去交差，到手的5个积分直接都扣了，克莱因还倒欠245个，原因是她要交治疗费。

卡维安那边就不一样，他是真挣到积分了。

“克莱因，你看。”

“……看到了。”

看着她手环上的-245，克莱因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开局倒欠250。

可恶，她哪里接受治疗了？没让医院那群赔精神损失费就算好的了。

任务招募处有不少单子，克莱因交完任务在招募大厅看其他任务。

这些任务大多都限制年龄，克莱因看不了。

剩下的清一色的发传单。

发传单是什么要紧的事吗？

要不要紧克莱因不知道，但她知道，她要睡大街了。

在鉴定过没有危害后，他们两个被录入系统了，然后医院顺理成章把他们都丢了出去。

飞船清洁有机器人做，洗碗做饭也是机器人做，机器人顶替了所有人能做的简单工作。

而一些有工作的人在做机器人。

呼吸需要代价，屎尿都比命贵，他们却在鼓励生育。

联邦和学院到底想做什么？

-

街道两旁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一个自动售货机，里面装满了面包泡面饮料等物品。

卡维安用1积分兑换了两个面包，他在其中一个面包上掰了一小块，尝过后剩下的都拿给克莱因。

“克莱因，吃点东西。”

“我不饿，你吃。”

克莱因低头看着手环。

卡维安没有吃，虫族在进食后很长时间不会感到饿，而且虫族的食物转化率很高，还什么都能吃。

要是真饿的话他去啃路上的绿化带，但克莱因不能饿着。

虫族不能没有王女。

手环时间17：15，他们走到了居民区，在这里看到了白天跟他们一起发传单的几个孩子。

他们手中还有传单，一张也没有发出去。

其中一个女孩跑来问：“你们没地方住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目光却落在卡维安手中的面包上。

这里的人都瘦小，克莱因猜测这个女孩大概在十三四岁的年纪，头发很短，而且枯黄，像干草。

女孩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又说：“我没有恶意，我只是太饿了。”

克莱因的目光落在女孩的手环上，上面负的数值达到上千。

这样就算挣到积分也会自动抵扣，没有任何兑换食物的机会。

克莱因看了卡维安一眼，后者把面包拿给自己。

“那你帮我们找地方住，我们给你半个面包。”

女孩显然有些惊讶，像是意外，说话也磕磕巴巴：“不用这么多，一小块就行，熬到明天就好了，明天街上会有免费的粥。”

街上有巡逻的机器人，绿光扫过来时瞬间变成了红光。

女孩着急地留下一句“跟我来”就猫进了巷子，其他孩子也都作鸟兽散。

克莱因与机器人对视，那一瞬间，机器人的红光又变成了橙光。

想到她手环上的-245，她忙不迭跟上那女孩。

他们跟着女孩在巷子里左拐右拐，绕了好一会儿才到目的地。

那是一个脏破的小屋子，门是纸板做的，窗户是传单补的缺口，进到里面有一股发霉味儿。

三五个孩子聚在一块烤火，那团火就浮在空中，也没着地。

听见声音转过头，看见女孩身后的克莱因和卡维安，他们脸上的欣喜瞬间落下，取而代之的是戒备。

尤其是白天见过的那个男孩。

克莱因知道这些孩子不待见他们，于是把面包递过去：“我们不白住，用面包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