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餐饭只有许随鹤一个人吃得不是很满意。
水流声响起，他把洗好的餐具放回原来的位置上，脱下不合手的橡胶手套，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没带烟。
天黑无云，只有到点亮起的昏黄路灯，他踱步到周澜身边，依靠在门樘上，手上好几个动作变幻最后停下。
“她们去哪了？”
周澜把刚刚的小板凳拿了出来，正坐在这吹风，“她们带着游游去散步。”
“你怎么不去？”许随鹤注视到她被风吹起的碎发，“只是坐在这吹风容易着凉。”
周澜无所谓道：“很累，不想动，今天刚回来没什么精神。”
“英国的工作结束了吗？”
“嗯，休假几天。”
“回家？”许随鹤移开视线，开始看远处三三两两在散步的街坊，他补充道：“还是说又要带着游游住许穗新家。”
这边还有一个卖烟花的摊位，几个客人正在在那里和老板讨价还价。
旧社区的江边是可以燃放烟火的，市区的人乐意专程跑一趟到这边来感受节日氛围，再晚些时候应该会有很多人聚在那里。
他还没有等到周澜的回答，转而想起小时候爸爸带着他们兄妹两出来看烟花，结果转个身的功夫就不见踪影。
他只好把吃手指的许穗新牵了回家。
再过一会就听见爸爸急忙忙地回来和妈妈说兄妹两丢了的事，接着又大吵一架。
周澜终于做出了决定，“我不回去了，我假期这几天带着游游玩一段时间吧。”
“还要去英国吗？”
“那边项目稳定下来，我们就撤场了。”周澜也像他一样看向来往的的人群，“我们结婚那么久，你都没有带我过来阿姨家，甚至是领证了才知道你是我好朋友的哥哥，现在想起来当初我们都不太理智地做了决定才会有现在这种局面。”
许随鹤心里有些不耐，又开始了，接下来他们又会开始吵架，搞不好她还会哭。
今天还是跨年，平时被许穗新看了去就算了，总不好让吴女士来处理小辈烦心事。
许随鹤打算和平时一样给双方冷静的时间，于是转身进屋，“等你回家，我们再去聊以前的事情吧，在这里吵起来没必要。”
周澜本来在看街灯周围一圈飞舞的小虫，在许随鹤进屋之后，她视线落下，已经没有值得聊下去的必要了。
虽然她回国内了，但是她打算留下在深圳和香港两边跑，也就是说她会回自己的家，而不是许随鹤家。
她有着自己的生活圈子，有朋友，有同事，怎么会还愿意和一个自我的人去争吵。
她不由地想起许穗新那时说的，爱情骗子，下意识嗤笑一声。
“妈妈！”
小鞋子哒哒哒地摩擦着水泥地面，游游向着周澜跑来牵她的手。
“怎么还坐在门口呀，跨年晚会的节目马上要播，你们都得围在电视机前面看我唱歌。”
许穗新散步回来，见到周澜不太对劲的神色，心里想的是不对这么短时间内又吵了一架吧，那只能牺牲一下小我来逗乐一下好朋友。
于是包括游游在内的几个人围坐在一起，看着忽远忽近的运镜。
吴女士不解，“已经没了吗？”
周澜沉思，“这真的是你唱的？”
许随鹤没有说话，倒是游游开心一边指着电视画面喊“姑姑”，一边开心地跟着节奏在“噔噔噔”地跟唱。
好孩子，不亏是好孩子，给了许穗新莫大的自信，开始和她一起唱了起来现场未修音版本，倒是把周澜逗笑了。
许随鹤瞥了她们一眼，什么事情都比单独和他聊聊有意思，还是找一个更为平和的时机去谈谈，也许他可以让许穗新出出主意，把她先留下来。
大多数的婚姻都是处于一个缝缝补补的状态，很多人都走了下来。
一包零食递到他的眼前，他只好从吴女士手里接过并且道了声谢。
他的父母不在这个讨论范围内，因为周澜是和吴女士是性格不一样的女人，她不会歇斯底里，不会疑神疑鬼，他们的争吵是和父母的争吵不一样的。
“时间也很晚了，你们收拾一下我可以早些送你们回家。”许随鹤说，“不然和来这边放烟花的人流挤在一起，一个小时都出不去。”
她们对放烟花没什么憧憬，而且熬夜会影响吴女士和游游的正常作息，加之周澜飞了十几个小时早就累了，她不过是在硬撑着。
许穗新表示赞同地点点头，“那我去把盆哪去还给黄叔，你们把零食和垃圾都处理一下，我们就会市区吧。”
她又见吴女士一脸太好了的状态，笑道：“妈，你可不要等我们走了继续看电视剧，不然我直接给你剧透算了。”
吴女士没有接话，倒是从口袋里面摸出三个红封给她们三个“大孩子”。
许随鹤也看不下去，“这还没到农历年，就不要给我们红包了。”
“还红包，想的倒是好。”吴女士依次派发她的小礼物。
一个小小的红封手心大小，翻转过来上面写着“健康符”三个字。
“妈，你还信这些的吗？”许穗新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吴女士想起来有些无奈，“你上次给我报的一个本地团，去的地方就有寺庙点，我是不相信这些的，但是其他老太太就扯着我说东说西的，我想健康好，就买几张这个回来给你们。”
“这样……”看来许穗新下次还是不能信旅行社的朋友讲的话了。
“健健康康，挺好的，谢谢阿姨。”周澜口甜道。
没有再寒暄几句，吴女士就起身说是要送客了。
还是和上次周澜回国一样，她和游游在后排，许穗新在副驾驶，这么想起来他们上次也是吵了一架的，那这一次应该大差不差了。
上次许随鹤还破防般地要投诉江逸瑫，因为一时想到开心的事，冷不防地在安静的车厢里面笑了一声。
许随鹤面无表情地扫了她一眼，“又要播歌？”
不不不，游游好像上车没多久就睡着了，许穗新看了一样时间【22：30】看来这年是要在自己家倒数了。
[许穗新：这是我的晚餐【图片】]
[江逸瑫：很丰盛，看到你的节目了。]
[许穗新：感谢支持！]
许穗新放下手机，手肘支撑着车窗去看外面景色的变化，这里很陌生，哪怕过去很多次她都是在夜晚单独打车回去市区，还是觉得陌生。
即使是在一起生活了很多年的人也会有陌生感，正如周澜现在的感受，她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城市。
她垂眸，轻轻地用指尖碰了下在安全椅上面熟睡的女儿，带着女儿一起离开。
车子停靠在许穗新家的小区楼下。
许随鹤突然想起来，“你行李那些东西没有拿吗？”
“已经放我家里了，这你就不需要担心啦。”许穗新先一步接话。
周澜把游游从安全座椅上面解下来，让她的脑袋靠在肩膀上，收在怀里。
“回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我来接你。”许随鹤从驾驶座的车窗望出来，视线停在他的妻子和女儿身上。
“知道啦，走吧，走吧。”许穗新挥手。
晚上十一点，小区还有很多户仍然亮着灯，但楼下除了她们和值班的安保真的看不见第二个人了。
对，还有晚风把地上的枯叶吹动发出沙沙声。
“想好了吗？”
“想好了。”
又一辆车在小区的路边停下，周澜手拍了下许穗新的手臂，摇头，然后坐上自己提前订好的网约车。
出发去机场。
她要去深圳，回去她自己的家了。
“方便，我爸妈也在那边，都不用租房子了，而且我经常来回处理事情，去香港公司和飞其他地方都挺方便的。”
回忆里，她还说道：“我爸妈都都说想见游游，老是催我多回去，以前总是和许随鹤凑不上时间，现在干脆让他们见个够。”
许穗新是完完全全站在周澜这一边的，当她知道这个决定的时候，并没有多惊讶，反而是这个时间节点终于到了的心态。
“你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
周澜忍不住笑，“那要看他什么时候发现家里少了点东西，例如出生证明那些。”
像是又想起什么，她继续说：“只是带游游回去和我爸妈聚一下而已，我倒是不会做出不让孩子和爸爸见面这种事情。”
许穗新心里觉得沉沉的，隔着游游虚抱了她一下，“到了给我报平安，还有，要健健康康的。”
等再也看不见网约车的车尾，许穗新回身进到小区里。
走了几步后觉得步伐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有人。
她把自己的斜挎包扯到身前，假装找钥匙。
有什么可以拿来用，她有一把水果刀，但是不到不得已的情况，一年里的最后一天就偏偏遇到这种事情么？
保安！她猛然加速冲到保安旁边，“后面这个人一直在跟着我！”
保安见状，立马提起手电筒的强光往她身后照射过去，大喊一声，“小伙子，不要再往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