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凌羽赶忙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看。
原来是在刚才的长廊的地方,木质地板破了个洞,谢凌羽过去一看,沈蹊言非常狼狈地卡在了下面的夹层之间。
这个鬼屋大概有些年久失修,连地板都摇摇欲坠,刚才沈蹊言估计是跑的时候不小心踩空了,现在卡在一个十分尴尬的位置。
“你没事吧?”谢凌羽大声问。
沈蹊言半个身子踩进了夹层里,一只腿卡在缝隙里,他狼狈地抹了一把头发,抬头瞪着谢凌羽。
“我这样看起来像没事的样子吗?”
谢凌羽看着沈蹊言的样子,既觉得惨又想笑,但他知道现在不能笑,当务之急是要把沈蹊言救出来。
“你把手给我,我拉你出来。”谢凌羽伸出手,对沈蹊言说。
沈蹊言把手递给他,谢凌羽用力拉了一把,只觉得底下的地板又摇晃了几下,不堪重负地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你……”沈蹊言明显也听到了声音,他顿了顿,“你小心点啊。”
“小心什么。”谢凌羽显然有些吃力,声音带着喘,“我得拉你上来啊。”
“你别一会我没拉上来,把你自己给拉下来了。”沈蹊言急道。
谢凌羽见实在扯不上来,又用手电筒照了照沈蹊言的脚,说:“我双手抱你上来,你脚能动不?”
沈蹊言试着拔了拔左脚,点了点头:“应该可以。”
“那你动一动。光我用力没有用。”
听谢凌羽这么说,沈蹊言便费力地挺直了上身,腿从缝隙里抽出来了点,谢凌羽见状,赶紧俯身,两只手搂住沈蹊言的腰,用力往外一拉,沈蹊言的脚顺利地从缝隙里拔了出来。
因为使劲的缘故,沈蹊言跌在了谢凌羽的身上,他的脚刚才被卡得有点麻,想站起来,刚直起腿,又腿软,跪了下去。
谢凌羽累得气喘吁吁,沈蹊言趴在他身上,听着他黑暗中沉重的呼吸,不觉面颊发烫,但他挣扎了好几次,都爬不起来,只能翻了个身,躺在他的旁边。
两人就这样并肩躺在脏兮兮的木板上,看着鬼屋漏光的天花板。
“哎,我说。”谢凌羽忽然开口。
“怎么了?”沈蹊言问。
“你有没有什么……梦想?”
沈蹊言本来心脏都砰砰狂跳了,听见谢凌羽这么问,他彻底无语了。
这是什么情况?
两人在鬼屋的地板上并肩躺着,聊人生?
沈蹊言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谢凌羽的脑回路了,他偏头看了一眼谢凌羽,鬼屋的天花板漏下几道光,正好照在他的脸上,灰尘在光下呈现透明状,慢慢飞舞着。
属于少年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出细小的绒毛,俊气得逼人。
沈蹊言本来平缓下的心跳又急促了起来。
他觉得自己好像坐在一辆停下来的高速行驶的车,心跳在路上轻盈又疾速地飞着。
这是什么……
吊桥效应吗?
似乎意识到自己盯着谢凌羽盯得有点久,沈蹊言转过脸,平静地说:“哦,我没什么梦想。”
谢凌羽坐了起来,非常中二地摆了个姿势,然后说:“其实我有。我呢,一直想着能够自食其力,自己考上理想的大学。”
沈蹊言想说就你那分数够呛,但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和谢凌羽相处了这么多天,他难得地咽下了自己刻薄的话语,很给面子地顺着他的话说:“那挺好的。”
“所以你能不能帮我?”谢凌羽转过脸,认真地看着他。
他的眼瞳在阳光下散发着琥珀色的光亮,很漂亮。
“帮你什么?”
“帮我……补习。”
沈蹊言对他无语到极点,利索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裤子。
“先走出这个破鬼屋再说吧。”
接下来的鬼屋之旅,两人都异常小心,不敢跑也不敢跳,甚至不敢出声,就怕动静一大又踏破了地板或者莫名其妙跌到哪个陷阱里去了。
刚才受到巨大的惊吓,鬼屋剩余的路程对他们而言就不是那么可怕了。
无非是一些忽然跳出来吓人的装置,会动的娃娃,吊在墙上晃来晃去的断肢残臂,对于身经百战的谢凌羽来说这些都是入不了眼的小意思。
然而沈蹊言似乎还是很怕,全程一直扯着谢凌羽的衣服,紧紧地跟在他身边。
两人很快就走完了鬼屋,走出出口的时候,下午刺眼的阳光照了过来,沈蹊言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鬼屋也不吓人啊。下次一起去玩个更吓人的。”谢凌羽撇了撇嘴,看起来好像有些不满意。
沈蹊言忍不住怼他:“嫌不够刺激,下次你自己玩去呗。”
“那不行。”谢凌羽靠近他,轻声说,“鬼屋好玩就好玩在,身边有个怕鬼屋的人啊。”
沈蹊言:……
两人继续在游乐园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谢凌羽忽然拉住沈蹊言的袖子。
“干吗?”沈蹊言没好气地说。
“那个,好玩。”
谢凌羽指了指不远处的过山车,沈蹊言抬眼望去,过山车刚好驶到最高点,伴随着一阵消散在半空中的尖叫声,过山车呼啸着冲了下去。
“我不——”
沈蹊言刚说出前两个字,就被谢凌羽一把拉了过去。
再接着,就是两人在长得望不到头的队伍里排着队。
在周遭人群兴奋的叽叽喳喳声音里,夹杂着一阵阵有规律传来的破碎的尖叫声。
沈蹊言的表情已经麻木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弯弯曲曲的过山车轨道,脸色发白,嘴唇也发白:“这是游乐园是吧?”
“是啊。”谢凌羽一脸压抑不住的兴奋,“怎么了?”
“不是刑场吗?”沈蹊言咬着牙继续说。
“想开点,都出来了,肯定是要寻求点刺激的。”
听到谢凌羽这句聊胜于无的安慰,沈蹊言木着个脸:“真搞不懂人类为什么在折磨自己这方面如此热衷。”
总结一句,还是太闲了。
好不容易排到了他们,该死的谢凌羽又拉着他兴致勃勃地坐上了第一排。
过山车不坐第一排不就白坐了吗?
谢凌羽给出的理由非常理直气壮。
沈蹊言也懒得反驳他。
毕竟事情已经到这种地步了,坐第一排和坐最后一排就像凌迟是从手开始还是从脚开始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是怎么坐完过山车的,沈蹊言已经没有印象了。
他坐下来唯一的感觉就是身体还在,灵魂已经在天上飘了有一会了。
这不是过山车,是质壁分离机,在中间疯狂被搅拌的时候,沈蹊言差点觉得自己的头要飞出去了。
但是他没叫出声。
因为后面的小姐姐叫得相当夸张,超高分贝的尖叫从过山车开始发动的时候就没停过,沈蹊言不仅要受过山车忽上忽下的折磨,耳朵旁还充溢着尖叫声,简直是苦不堪言。
坐完过山车后,他整个人都神智恍惚了,连怎么下的车都不知道。
安全带还是谢凌羽帮他解开的。
坐完过山车后,沈蹊言在旁边的椅子上坐着休息,谢凌羽跑去帮他买水了,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递给了沈蹊言一瓶水,顺带着坐在了他旁边。
“你怎么那么……”谢凌羽刚想说弱,看见沈蹊言抬头看他的眼神,又默默吞了回去。
“你想吃糖不?看你的脸色白的。”谢凌羽又问。
沈蹊言摇了摇头。
“我没那么弱。”他强调。
谢凌羽打开了水,往嘴里灌了好几口,漫不经心地应道:“嗯嗯嗯。你不弱。”
看谢凌羽心不在焉的样子,沈蹊言有些来气。
“我不弱!”沈蹊言中气十足地再次强调道。
谢凌羽这才看向他,目光落在沈蹊言的脸上,他轻笑一声。
“我相信你。”谢凌羽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现在有个证明你自己的机会。”
十分钟后,沈蹊言坐在慢慢停下的大转盘上,目光呆滞,生无可恋地看着前方,不是晕的,而是他旁边坐着一个被甩晕吐了的男生。
这位男士,不知为何要想不开折磨自己,刚下了过山车就来坐大转盘。
游戏设施的铃声刚一响起,沈蹊言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弱弱的声音。
“想吐……”
沈蹊言心里咯噔一声,转头看着旁边的男生可以媲美贞子的脸色,暗道不好。
“哥们,你要不先下去?”他小声地问。
“放心。我可以的。”男生摆了摆手,义正词严地回道。
你不可以的话完蛋的就是我了呀。沈蹊言苦笑。
在半空中他就脸色发绿,沈蹊言在心里紧急祈祷,别吐别吐。
好不容易撑到落地,沈蹊言刚解开安全带,就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呕吐的声音,他闭了闭眼。
还好,也算是撑到了落地。
谢凌羽坐在对面,没和他坐一起,大转盘一停下,谢凌羽就跑过来查看情况,一看见他旁边的男生,就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哥们,你没事吧?”谢凌羽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递给了男生。
男生摇了摇头,虚弱地说:“没事。”
谢凌羽和沈蹊言一人扶着一边,把男生扶出了出口,扶着他在长椅上坐下休息。
“哥们,你说你逞强做什么呢?”谢凌羽叹气道。
男生一听他这么说,忽然就潸然泪下,大颗大颗眼泪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边哭边哽咽着说:“我失恋了。呜呜呜……”
他哭得实在太突然,谢凌羽和沈蹊言愣在了原地,一时间无话可说,只能面面相觑。
谢凌羽使了个眼色。
“你不知道……失恋了有多痛苦……”男生边用纸巾擦脸边放声大哭,他看了谢凌羽和沈蹊言,又说道,“你们要珍惜……像你们要好好的……”
他说话之间的暧昧语气让沈蹊言眉头一皱,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刚想解释,结果旁边的谢凌羽直接就接下了话。
“是啊,我们挺好的,你也要好好活着,不要想不开……”
听到谢凌羽还真的在苦口婆心地劝对方,沈蹊言简直尴尬得脚趾抠地,恨不得钻到地底下。
“谢谢你们。”男生终于哭够了,站了起来,对他们表示由衷的感谢。
沈蹊言还想挣扎一下解释,但谢凌羽已经抢在他前头回答了。
“不用不用,客气。”
你倒是大度。沈蹊言无言地看了谢凌羽一眼。
“希望你们的感情长长久久。”男生向他们鞠了一躬,转身走了。
“谢……”谢凌羽刚说了一半的谢字卡在喉咙里,看着男生离去的背影,后知后觉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谢凌羽转头看着沈蹊言,“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没误会。”沈蹊言皮笑肉不笑,“他祝我们能做长长久久的同桌呢。”
谢凌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