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里只有三个人。
彭安看着主人,后知后觉地望向了她身边的人。
侍女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底下却还是彭玉莲的脸,只是这张脸的五官更加鲜明柔美,她此刻脸上再不是那种疏离冰冷的神情了。
原来那副人皮面具只是为了帮助掩盖她的心情罢了。
“小莲……”彭安有些惊慌,脸上的神情变幻不断,似乎想要表现得和蔼可亲些,却又觉得此刻做来有些奇怪。无论他从前是怎样的人,在小莲的面前,他总是希望自己是完美的,无论是作为一个父亲,还是一个男人。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小莲看着他的神情里有恐惧,还有些许的不知所措,却唯独失去了从前的亲昵和依赖。
彭玉莲的嘴巴微微张开,彭安看她的口型,似乎是要喊爹,心里也存了一丝希望,但是等了一会,她却始终没有将这一声叫出口。
彭安立刻道:“小莲,无论我从前做过什么,我都没有想要伤害你,我只想跟你一起过简单的日子,就跟从前一样,这样不好么?我们两个一直是相依为命的,也很开心,只要你过来,我们还可以回到从前的,我们找个小村子,安安静静过日子好不好?”
彭玉莲眨眨眼,神情中隐隐也有了些许期待,但是她的脚步还是没有动,最终还是喊了他一声,问:“爹,你不是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去杀那些无辜的人呢?是不是有人逼你让你这么做的?”
彭安却摇摇头,坚决道:“没有,是那些人该死,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
“那青栀姑娘呢?”彭玉莲走到床边,从包袱里拿出了一幅画,就是挂在密室里的那一幅,这画中人的脸跟她有八分像,但是气质却更偏向青栀,一双眼睛却又很像崔明莲。
彭安脸色一黯,此时终于没话说了,青栀的死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爹,你不要执迷不悟了。难道你还要继续错下去么,那么可怜的姑娘,她们不该死啊!”
“那你是要爹死了?”彭安抬起头,一字一顿道。
彭玉莲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对于一个杀了十八个人的凶手,除了死还有什么更好的赎罪的方法呢。
两人眼看就要陷入僵局,主人却道:“不如我来帮帮二位,若是你能告诉我当年你是如何突破的纪春年家的路线,我便送你出去如何?”
彭安狐疑地看着她:“你为什么对纪春年的事情如此清楚?”
“正所谓英雄惜英雄,有对手的游戏才好玩嘛。”主人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而后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七分好奇,三分打听,“而且我听说这位青云名捕除了脑袋灵光,还精通五行八卦。他家的桃花林中便设有一个九转迷魂阵,那一花一树都被融入了八卦方位,最能迷惑方向,所以外人很难进去,你当时是如何进去的?”
彭安听到这话一愣,却很快掩饰了过去,道:“我自然有我的法子,那迷魂阵也并非什么高深的玩意。”
此时,一声凄厉的枭声蓦然响起。
彭安被那动静吓了一跳,身子猛地一晃,只觉得太阳穴微微一跳,他定了定心神,才说:“我……”他还待要说些什么,却突然眉头紧皱,仿佛在忍耐什么,不消片刻,居然就这么捂着自己的额头,直直倒了下去。
主人和彭丽莲大惊失色,立刻上前,只见彭安脸色发紫,已经没了呼吸!
“怎么回事?难道是中毒了?”彭玉莲思忖了片刻,突然脸色一变,拉住身旁的人的手腕,“但是他刚刚只喝了你倒的茶水,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适?”
“我没事。”主人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接着便细细看了看彭安的尸体,道“但是他确实是被人灭口的。”
彭玉莲听到她无事便神色一松,而后才听到她的后半句,道:“为何这么说?”
主人道:“因为他根本没有去过我家。我爹在设计九转迷魂阵的时候,刻意将八卦方位倒转,我刚刚故意说错,他一点也没有觉察,显然是在说谎。恐怕是他背后的人担心他露出更多马脚,才将他杀了。”
彭玉莲脸上并不见伤心之色,反倒道:“难怪你让我来扮这个小姑娘,你早就想到了,很可能他会死在当场么?”
“那倒是没有。”纪彤摇摇头,她哪里有这种前后眼,“我只是不想让她亲眼见到当成亲生父亲的人,成了一个衣冠禽兽罢了。”
“彭玉莲”微微颔首,伸手一抹脸面,居然又揭下来一张人皮面具,这一张面皮跟前面的那个相比,简直是薄如蝉翼,柔软似真人的肌肤,那五官更像是画上去的,惟妙惟肖。料彭安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居然会有人带了两副人皮面具在脸上。
李兰溪这才长呼一口气,纪彤则转身轻敲了墙壁三下,一长两短。片刻后,程渐便推门而入。
“他招了?”
纪彤面色深沉:“不,他死了。”
程渐也蹲下来,开始查看尸体,却见彭安的身体表面并无伤痕,唯有脸部发紫,双目瞪大,仿佛在极端痛苦下死去。
“你也觉得他死得很蹊跷,是不是?”纪彤道,“但是这里缺乏工具,如果要进一步验尸,恐怕需要找个地方。”
程渐沉默了片刻,却直接伸手摸向彭安的后脑,而后他面色一凝,接着将他整个人翻了过来,他伸手扒开彭安的头发,从怀里掏出一块黑色的石头,拿着靠近他的头部,片刻后,只见一点银光闪烁,慢慢出现在那丛黑色里:“你们看。”
纪彤和李兰溪一齐看去,只见那黑发中居然藏着一根银针,只露出一个指节的长短。
程渐将手中的石头递给他们,道:“这银针深入他后脑,若不是用这磁石吸引,根本无法察觉,只会让人以为是暴毙而亡。”
纪彤觉得这手法简直狠毒又高明,不仅心下一惊,问:“你为何一眼就看出来了?”
程渐道:“因为京中已经有三位大员死于这个手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