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玉生知道自己的脚踝已然肿得难看,所以她将赤着的双脚缩进床被,不愿意再伸出来。隔着帐面她望着李爱蓝的脸,她望不明白李爱蓝那淡淡的关切,就犹如,抱猫来养的,将那只猫取名做“钰钰”的,又在那张剧院台中嗤笑她的不是此刻的李爱蓝。她总不觉得她是很坏的,只是变化得快。但下一刻她说完,便头不回地走了出去。只留着安华姑妈,唤人道:“鸳儿——手脚慢得很,端盆水都这样慢!”
安华姑妈终于接过水来,要来擦那片胀痛的青紫色。
玉生缩了缩,忽然问她道:“他呢?”
“文树带你回来后,成笙催得更紧,他急着要回他的证券行一趟,银号里又正有人来访,文树是坐着吩咐了许多才出门去的。想是刚刚才到,打了电话来,问肿包消了没有?我早就觉得,洋马的性子烈得很,我看呀,还是先不要接到家来。”
玉生静默着,不说话了。
直至刺疼到“嘶”一声,她才向姑妈道:“药擦好了,您也累了,回去休息吧。”
“我唤梅娣来照看着。”
“不用了——您告诉她,晚饭不要送过来了。”
玉生闭了闭眼,再睁开,安华姑妈已经将电灯拉掉了,复现那暗暗的烛火。她望着那一张永远都“四不像”的婚照,忽然觉得李文树的脸变得远了一些,像是越过了旁的她,独自走到了那条长干桥的另一边去,在另一边,他远远地望着她。她不知自己为什么这样想,亦不知自己在生什么气?姑妈说了缘由,他是有缘由的,并不是故意在她伤了腿,这样疼的时刻离开了她。但既然这里有缘由,她又不明白他驶车送她回来时,一句话不说又是什么缘由呢?他仿佛除了笑面便是冷面,再不愿意露出多的神态来,也不愿佯装担忧问她一句“疼不疼?”自然,这只是一句多余的话,摔伤了腿,又哪有不疼的?但她是问过他的,他的手缠过白纱时,她与他还没有结婚时,她是问过他的。
她翻了翻身,觉得脚踝的肿痛忽然消了一些。此刻她听见房门终于动了,走路声轻的几乎听不见,想是他回来了。但她不再发出一点动静来,只当自己睡了过去。他换了外衣,又开了房门,接过门外人递来的水后,坐回了书桌。他在那里翻了书,看了好一会,直至房门又动了动,原来只是风声。
夜半时,才下起了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