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

尚哲礼站在花店前，仰头望着“四季序曲”花店的招牌。玻璃橱窗里洋桔梗粉白相间，在晨光中轻轻摇曳。

她摸出手机确认时间——此时距离乐队演出倒计时十小时。

推开门，柜台上放着手写的今日推荐：碎冰蓝玫瑰配洋桔梗，香槟玫瑰搭满天星。角落鱼缸里，几尾红鲤鱼还在啄食着漂浮的玫瑰花瓣。

尚哲礼扬声朝着里面的花店老板喊道：“姐姐，我要买九十九朵红玫瑰！”

花店姐姐裹着墨绿色围裙从冷库里钻出来，她的发梢还沾着片玫瑰叶子。

“妹妹来得正巧，刚好今天一大早新到了一批红玫瑰。”

花店姐姐掀开仓库帘子又走了进去，冷气裹挟着玫瑰香扑了尚哲礼满脸。

她抱出一个牛皮大纸箱打开，尚哲礼盯着层层叠叠的玫瑰花瓣上晶莹剔透的人造霜雪，思绪不由得飘回昨天下午。

“玫瑰？玫瑰怎么样？”叶甄臻目光中闪烁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此时叶甄臻、孟岚徽、尚哲礼三人正在寝室进行头脑风暴，一致决定要玩就玩票大的。

起因是今天上午姜韶音在四人小群里“嘭”地扔下一个炸弹——周六晚八点，破晓酒吧，来看我炸场子！还配了张手绘海报图，黑色底图上用荧光画着闪电形状的乐队logo。

姜韶音炸完就遁走了。

三人都知道姜韶音最近神出鬼没，经常不见人影，都是在准备她新建乐队的首发演出。

知晓这个消息后，三人就打算在演出现场给她来个惊喜。

“那就九十九朵红玫瑰吧！”尚哲礼也控制不住澎湃起来，自告奋勇道，“我可有经验了，我来买。”

“让我们来大干一场吧！”

孟岚徽默契搜索起破晓酒吧附近的花店，迅速制定了名为“玫瑰大作战”（叶甄臻起的）的计划书。

三人即刻分头行动。

手机在掌心震了一下，尚哲礼回过神来。是孟岚徽在群里发了张照片——破晓酒吧后巷的消防通道闪着幽幽蓝光。

叶甄臻秒回三个惊恐猫猫头：“这地方真的能演出现代文明产物吗？”

“九十九朵红玫瑰，对吧？”花店姐姐轻柔地整理着花束，她耳垂上的玫瑰金耳钉在熙光里晃了晃，笑着问道，“是要送人吗？”

手机又在震，这次是姜韶音在群里冒泡：“今晚都穿舒服点，前排有惊喜。”

配了张舞台照片，深蓝贝斯张扬地倚在玫红色镭射灯柱旁。

“想给朋友一个惊喜。”尚哲礼接过包着雾面纸的九十九朵玫瑰，狡黠地朝花店老板眨了眨眼。

临走时她余光瞥见柜台上还没来得及修剪的花中，藏着一张手写的乐谱。

花店姐姐帮忙推开门，尚哲礼抱着九十九朵玫瑰得以顺畅离开。

她抱着巨型花束艰难挤进出租车，人造霜雪蹭在T恤上化成了深色水渍。

司机从后视镜瞥了眼几乎占满后座的玫瑰，慢悠悠开口：“小姑娘，你这是要去求婚啊？”

尚哲礼摇了摇头，怀里抱着一大捧玫瑰，贴着大腿的手机在疯狂震动。

叶甄臻连发十二条语音。

“救命！后巷有只猫在啃我鞋带！”

“孟岚徽居然用我的遮阳伞吓猫！”

“小礼你到哪了？我们被保安盯上了！”

尚哲礼艰难地抱着花束钻出车门，破晓酒吧的霓虹灯牌在旧街区格外醒目。

“小礼快来，这儿。”孟岚徽朝她招着手，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电筒往消防通道里照。

叶甄臻则蹲在锈迹斑斑的铁门前，牛仔裤腿还蹭上了墙角的青苔。

尚哲礼捧着满怀的玫瑰走过去。

“远看还不觉得，”叶甄臻盯着尚哲礼怀中的九十九朵玫瑰，惊叹道，“近看原来真的很大。”

孟岚徽轻轻拨了拨玫瑰上的露珠，赞同地点点头：“她可真漂亮。”

然后三人合力抬起消防通道的金属门闩，门上锈粉簌簌落在玫瑰花瓣上。

三人轻手轻脚地走进消防通道。

应急出口闪着幽蓝微光。快走到通道尽头时，叶甄臻忽地抓住两人手腕：“等等！你们听——”

潮湿的空气中漂浮着似有若无的贝斯低鸣，是姜韶音最常练习的那首烈火风暴。

孟岚徽掏出随身镜调整反光角度，光束在墙面上划出一道细长金线。

尚哲礼顺着光线望去，通风管道缝隙间漏下几缕玫红色灯光——正对舞台侧方的配电箱。

三人眼神交汇，是熟悉的搞事冲动。

“现在插播天气预报。”叶甄臻捏着嗓子搞怪地模仿起电台播音，“今晚八点，破晓酒吧局部地区将有玫瑰暴雨，请贝斯手做好防甜蜜冲击准备。”

三人憋着笑往前挪动。

尚哲礼怀里的玫瑰簌簌颤动着，花瓣上的霜雪悄然融化，在幽蓝光线里似流动的星尘。

“嘘！”孟岚徽猛地拽住两人。前方转角处传来脚步声的同时，保安手电扫过地面的光柱一同亮起。

“三长两短！”叶甄臻压低声音喊出约定好的节奏。那边的脚步声停顿片刻，竟然真的渐行渐远。

孟岚徽举起手机，配电箱上的电子钟显示19:51，舞台方向传来试音声。

孟岚徽摸了摸箱体侧面微微发烫的开关组，尚哲礼的手指勾起玫瑰上的丝带，叶甄臻从背包里掏出把金粉。

当姜韶音的贝斯拨出第一个重音的瞬间，整个酒吧的灯光骤然熄灭。

在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九十九朵红玫瑰从天而降。

尚哲礼蹲在灯光控制台后面，望着人造霜雪在镭射灯下也化作纷飞的金粉。

她猫着腰往台下张望，一片玫瑰花瓣正巧落在姜韶音拨弦的手背上。

她倏然想起大一迎新晚会那天，姜韶音在舞台追光里弹着吉他solo的模样。

那时她们还不熟，只记得主唱突然失声。兔起鹘落间，这个贝斯手利落抓起麦克风救场，仿佛一颗拖着火尾的流星猛地砸进观众席，惊起一片欢呼。

舞台的追光重新亮起。

“Surprise！”

叶甄臻从通风管道探出半个身子，手中飘落还没撒完的金粉。

孟岚徽手疾眼快把人拽回来，三颗毛茸茸的脑袋在控制台后撞作一团。

台下突然爆发出一阵阵猛烈的尖叫呐喊。

三人扒着台沿偷看。

姜韶音居然把贝斯甩到身后，徒手接住一支下落的玫瑰咬在齿间。

玫红色灯光扫过她眼尾贴的深蓝碎钻，在漫天金粉里闪烁着惑人的光芒。

“要命，她怎么更帅了！”叶甄臻捂着心口做晕厥状，然后被孟岚徽用湿巾糊了满脸。

尚哲礼的耳膜被尖叫声震得发颤，听见姜韶音将贝斯转了个调。

玫瑰茎秆在她齿间颤动，修长手指在琴弦上刮出流星划破夜幕的颤音。

鼓手猛地提速。

姜韶音甩头将咬着的玫瑰飞向观众席，人群霎时如沸腾的岩浆般涌动。

心潮澎湃的叶甄臻又掏出个巴掌大的遥控器。

“让玫瑰暴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叶甄臻按下按钮，藏在玫瑰中的LED灯珠骤然亮起。

九十九朵红玫瑰瞬间化作燃烧的星群，在镭射光束中悬浮成旋转的星云。

玫瑰暴雨中，姜韶音朝着控制台方向比了个射击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