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海天看不出来,什么能瞒得过他的眼睛?没准之前咱俩去系里告状的事情他都知道,就是不屑于和咱计较罢了。你也该清醒清醒了,见好就收吧,别再这样整天瞎折腾,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了。”
我不禁暗暗点了点头。这个王丽丽还算是个明白人,看来的确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彻底抛弃了嫉妒之心,开始用一种客观公正的眼光看待海天了。身旁的婉清和严主任面色也渐趋平和,严主任的嘴角更是泛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之意。可吕晓明依旧是那副冥顽不灵的模样。他脖子一梗,脸上再度浮现出那种令人厌恶的不屑神情,从鼻腔中发出一声轻哼:“哼!我可没章海天那般长袖善舞、投机钻营的本事。现在看来,打从入学起,他就认准了目标,像个蚂蟥似的紧紧黏上了苏文教授。鬼知道他用了些什么甜言蜜语,竟能让苏文教授初次见面就为他鞍前马后地忙活。他那心眼儿啊,九曲回肠似的,一般人是看不透的。那天下着大雨,人家苏文教授就管他借一把伞,他可好,非执意送苏文教授回家,结果回来淋得像落汤鸡似的,这不妥妥一个苦肉计吗?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居然打探到苏文教授夫妇每日清晨都会去未名湖散步,便也天天跑去那儿跑步,大风大雨都挡不住他那献媚的脚步,非抓住这机会天天跟苏文教授套近乎不可,陪着他们在湖边一圈又一圈地溜达,边走边聊,把那老两口哄得晕头转向,甚至主动邀他去家里品茶吃饭。竹吟居那是什么地方?多少北大的资深教师都难以涉足,他一个大一的毛头小子,倒好,跟回自己家似的来去自如。要说这里面没耍什么手段,打死我都不信!你看之前咱们去系里告状的时候,苏文教授那般拼命袒护他,连人格和性命都押上了,那会儿他还没认苏文教授作爹呢!后来苏文教授的老伴脚腕骨折,他可逮着机会了,以照顾之名,厚着脸皮住进了竹吟居,天天忙里忙外,买菜做饭、打扫屋子,那副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样子,简直把自己的尊严都踩在了脚下。嘿,还别说,他这一套歪门邪道还真把老两口给糊弄住了,这‘爸妈’终于顺顺当当叫出来了。你看那时章海天那副得意劲儿,才叫了几天‘爸妈’啊,一般人哪好意思当众叫得出口?他倒好,当着大家的面叫得那叫一个亲热,人越多叫得越响亮。听大二的学生说,他都能当着满屋子学生,冲着麦克风喊苏文教授为‘爸’,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认这么一个学术大腕为爹,这等恶心人的下作行径,反正我是干不出来呀!”
我心中的怒火再次熊熊燃起,握成拳头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与海天相处的一幕幕闪电般地掠过脑海。那从彼此心底流淌而出的纯粹而浓烈的真情,居然被肆意歪曲成一场处心积虑的阴谋!这般颠倒黑白、混淆是非的行径,怎能不让我愤怒至极?婉清也是气得浑身发抖,眼眶中泪光闪烁,要不是严主任事先的示意,恐怕早已按捺不住冲上前去与他理论。严主任的眼神愈发冰冷,好似能冻结周围的空气,他紧紧盯着吕晓明,那目光似在极力克制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又似在思索着该如何应对这荒谬绝伦的言论。一时间,那块巨大的太湖石的后面,交织着我们三个人拼命压抑的、带着怒火的粗重呼吸声,好似即将爆发的火山在山体内部涌动着滚烫的岩浆,虽被厚重的岩石禁锢,却仍发出沉闷而危险的回响。
不远处的草地上,王丽丽似乎也被吕晓明这番话激怒了,猛地站起身子,径直冲着他怒声斥责道:“吕晓明,你真是不可理喻!张口就污蔑海天,你究竟哪只眼睛瞧见他在钻营了?咱们同班相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为人如何大家心里都有数,对谁不是真诚友善、光明磊落?就拿期中考试前一天来说,他牺牲了一整晚的时间,耐心地给咱俩辅导古代汉语语法知识,无巧不成书,第二天考试这部分内容就占了十多分。若不是他的帮助,你这次古汉语能顺利及格吗?你非但不心怀感激,反而恶意诋毁,难道就不怕遭报应吗?”
吕晓明仿若被踩到尾巴的猫,也从草地上一下子跳起来,脖颈处青筋暴突,双颊涨得通红。他紧攥着双拳,在空中猛地一挥,声嘶力竭地吼道:“我凭什么感激他?他给我辅导,那是他欠我的!打从记事起,我吕晓明走到哪儿不是众人瞩目的中心?从小学到高中,谁不是围着我献殷勤?本来到了北大也能延续这风光,我爸该打点的都打点好了,班长之位我手到擒来,学生会里也有我一席之地。上学期期中考试前,大一学生的风头不都让咱俩占全了?可谁能想到,一场期中考试,章海天横空出世,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咱俩的风光全抢了!此后,所有光环都套在了他头上,众人目光全聚在他一人身上。再也没人关注我了,他凭什么?就凭他脑袋好使?就凭他认了一个好爹?我就是不服!死也不服!”
吕晓明拼命地喊着,恰似一只被激怒后横冲直撞的蛮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把胸腔里的怒火一并喷薄而出。待气息稍稍平稳,他圆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王丽丽,那眼神仿佛要将自己内心的愤懑径直塞进对方的心里,嘴里仍不停地教唆着:“丽丽,你可千万别被章海天的假象所迷惑,他那个人城府极深,表面上看着对谁都无比真诚,其实越是这样越用心险恶。就说上次篮球赛揭幕战,他在球场上是出尽了风头,可接受采访的时候却假惺惺地说什么光荣属于整个中文系,甚至整个北大,你听听,这不是明摆着得了便宜还卖乖吗?简直虚伪至极!还有这次期中考试,他居然放弃免试拿满分的机会,非要参加考试,这哪是正常人的思维?其实就是想显摆自己不管啥情况都能稳坐第一的宝座,还装模作样地做出一副为老师和领导着想的姿态,真是让人恶心!”
吕晓明顿了顿,咽了口唾沫,像是回忆起什么更让他恼火的事,声音愈发尖锐起来:“再说说那次素描肖像画活动,王学珍书记不过就赞助了五十块钱,他倒好,赶紧借着感谢的由头,把自己画的那什么油画送给了王书记。虽说名义上签了张老师和全班同学的名字,还让咱俩出面去送,可这其中的小心思,瞎子都能看明白!画面上那大海蓝天,不就是暗指自己的名字吗?没成想王书记还真就把那画挂办公室了,他这一招可真是打得漂亮啊!我就纳闷儿了,他章海天怎么就这么能算计呢?回回都能得逞,把我们都当傻子耍得团团转。还有那次活动他自己挣的那二百元钱,本来之前他告诉我们是要去新华书店买书的,却转身就把这钱捐给了物理系那个生病的女生,还假惺惺地不留名。我当时就瞧出他的鬼把戏了,明摆着就是想博得一个做了好事不留名的好名声。他特意用那块淡绿色的手绢把钱包好去捐款,不就是因为咱俩见过那块手绢和那包钱,他指望着咱俩认出来去给他当证人吗?好在我机灵,提醒你别吭声,看他能怎么着。这下可好,他自己下不来台,只能把表卖了去填书店的窟窿。那阵子啊,瞧见他那空荡荡的手腕,我这心里就跟三伏天喝了冰镇酸梅汤似的,说不出的畅快。可谁能想到,这学期他居然又戴上了一块一模一样的新表,不用猜都知道,准是苏文那个老家伙给他买的。不过没关系,能让他难受一阵子,我这心里也算平衡了些。”
说到最后,他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丝不屑与嘲讽的冷笑,眼神中却依旧燃烧着未熄灭的嫉妒之火。他就用这样的目光看向王丽丽,似乎在等待王丽丽的附和,好让他继续肆无忌惮地宣泄对海天的不满与仇视。可王丽丽的目光却像两把利刃,直直地刺向吕晓明,仿佛第一次看清他的真面目。“吕晓明,”王丽丽终于从牙缝中挤出这三个字,声音低沉却充满了鄙视,“直到今天我才看透,你竟是这般心胸狭隘、阴险狡诈之人。当初我怎么就信了你的鬼话,对海天捐款之事一字不提?后来我冷眼旁观,海天根本无意宣扬自己捐款的事。若他真想让大家知道,不用咱俩作证,他自己就能想出一百种方法。就说那块淡绿手绢,他有好几条,随意拿出一条就可能被注意到,毕竟男生喜欢这种颜色的可不多。可报纸登出照片后,他就再没用过那种手绢。他舍友曾打趣问照片上那手绢是不是他的,他还认真地说学校商店就有卖的,买的人又不止他一个,那副生怕别人知道的样子,哪有你说的半点沽名钓誉?分明是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列举的那几件事,件件都彰显着海天的美好品格,却被你一一恶意揣测扭曲。我实在纳闷,海天从未伤害过你,而且还帮助你好几次,你为什么还要这样诋毁他,将他的善意都曲解成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居然还说他帮你是欠你的,他怎么就欠你了?欠你什么了?这种不要脸的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言罢,她猛地转过身去,留给吕晓明一个微微颤抖的背影。
吕晓明看到王丽丽这般决绝的态度,脸上闪过一丝慌张。他微微顿了顿,绕了大半圈,走到王丽丽面前,脸上挤出一丝笑容,语气也不由得缓和下来,可那眼底深处的嫉妒与偏执却分毫未减:“丽丽,别这样,咱们相处那么久了,不能因为一个章海天就闹掰了啊。你看,我说章海天心思深沉,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就说他认苏文夫妇为爸妈这事儿,明摆着就是心术不正。你以为他只是惦记着捞点学术资源和人脉?那可太小瞧他了,他的野心大着呢!你瞧他现在住在竹吟居,白吃白喝,整天由他那干妈伺候着,一个人占两间房,他那干妈还给他左一件右一件地买衣服鞋子,哪件不是价值不菲?他给人家交过一分钱吗?就算人家老两口不要,他自己就该心安理得?我看他就是把自己当成苏家的少爷了。这还不算完,苏文夫妇无儿无女,将来竹吟居这个院子,还有苏家那丰厚的家产,不迟早都是他的?我可听说苏文夫妇家底厚得很!别的不说,就书房里那些善本孤本,随便一本都是价值连城,卖掉一本就能吃喝不愁一辈子了。上次咱俩去告状,苏文不是作证说章海天期中考试前去他家看那宋刻本的《楚辞集注》了吗?那可是海内孤本,有价无市啊!章海天会不知道这东西的价值?说不定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了!还有他和他那个干妈,呸!我都不好意思说出口。大庭广众之下,又拥抱又搂肩膀的,虽说嘴上叫着‘妈’,可毕竟没血缘关系,他自己心里能不清楚?做出那些肉麻的动作也不嫌害臊!他那个干妈也不像话,又是给他擦汗又是挽他手臂的,听说章海天骑车带她的时候,她还搂着章海天的腰。哎哟哟!怪不得有人在背后说他俩关系不正常。只可惜苏文这个老头子被蒙在鼓里,还一门心思帮着章海天,被人戴了绿帽子都不知道……”
这番恶毒至极、荒谬绝伦的话,一字一句都像蘸着毒汁的利箭,直直地刺进我的心里。愤怒如同喷发的火山,炽热的岩浆在体内疯狂翻涌,灼烧着我的五脏六腑,只觉颅骨都要被这股怒焰撑裂。一旁的婉清身体也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着,好似秋风中飘摇的残叶。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汹涌澎湃的怒火,那怒火与我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却强大的力量,紧紧缠绕着我们两人。于是,就在吕晓明那恶毒的话语还在空中回荡之际,没有任何眼神的交流,没有丝毫的犹豫,我和婉清仿佛被同一种本能驱使,好似心有灵犀的双剑,同时从太湖石后弹射而出,带着必杀的决心,几步便跨越了与吕晓明之间的距离,在同一瞬间如同两只复仇的苍鹰,同时扬起了手,一左一右,用尽全身的力气,向着吕晓明那丑恶的嘴脸狠狠地挥了下去。
“啪!啪!”两声清脆而响亮的耳光声,如同两声惊雷,在空气中炸裂开来。吕晓明的脸被打得急速扭转,左右脸颊上立刻浮现出两个鲜明的手掌印,红得透亮,边缘处还带着丝丝血痕。他的身体像断了线的风筝,踉跄着向后倒退了几步,脚下一个不稳,差点瘫倒在地。他的双眼瞪得极大,眼神中充满了恐惧、惊愕与茫然,仿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嘴巴大张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发出了几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一旁的王丽丽明显被眼前的场景吓住了,身体猛地一僵,双眼大睁,脸上写满了惊愕。可是在吕晓明的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几乎要跌倒时,她还是出于本能地伸出手扶住了他。但刹那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又像触碰到了烫手山芋一般,迅速地松开了手臂,手臂还不自觉地往回缩了缩,脸上闪过一丝嫌弃。看着吕晓明那狼狈不堪、脸颊红肿且带着血迹的模样,王丽丽的嘴角微微下撇,眉头轻皱,脸上浮现出一丝看似同情但更多是厌恶的神情。短暂的沉默后,她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驱使,机械地问出一句:“晓明,你没事吧?”然而那语气却冷冰冰的,没有一丝温度。
吕晓明的意识仿佛从混沌中被王丽丽那毫无温度的声音硬生生地拽了回来。他的目光缓缓上移,一点点聚焦在我和婉清的脸上。刹那间,他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双眼一下子瞪得极大,眼中的不可置信瞬间被汹涌的愤怒所取代,额头上的青筋也再次暴起,扭曲的面部肌肉让他原本还算端正的五官变得有些狰狞。“你们……”他伸出食指,直直地指向我们,那手指因为情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