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星期转瞬即逝,在陈嘉宿告诉杨宥明第二天要去医院拆石膏的时候他都还没反应过来,他愣了愣才说:“那么快啊,已经两个星期了吗?”
“快吗?”陈嘉宿朝他瞥过去一眼,挑眉问道:“还是说你不希望我早点好?”
“哪儿能啊。”杨宥明连忙放下手机扑到陈嘉宿身上,“要是可以的话我肯定都不想你受伤啊。”
“哎!”陈嘉宿被他扑得往后靠在了椅背上,下意识的把手搭在杨宥明肩上。
如今他对杨宥明时不时的近距离接触已经接受良好,但对于杨宥明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他还是不满,嗔怒地瞪了他一眼。
被瞪了的杨宥明依旧嬉皮笑脸,搂着他的腰自下往上看着他,眨着眼睛问,“那我以后还可以抱你吗?”
“……”陈嘉宿拍歪他的脑袋,语气严肃,“不可以,我都好了还抱什么抱,搂搂抱抱成什么样子?”
杨宥明嘴角一瞥,“但是就算你拆石膏了也没好啊,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几天啊。”
“而且你好了我也想抱你,我喜欢你,情侣之间搂搂抱抱不是很正常吗?”
陈嘉宿被无语到了, “我……好像还没答应你吧。”
“那你现在有喜欢我吗?”杨宥明问出那个最核心的问题,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嘉宿。
其实这个问题完全没有问的必要,陈嘉宿或许自己还没意识到自己内心的情感,但一步步放宽的界限已经代替他给出了答案。
但杨宥明就是喜欢得寸进尺,他要的不仅是陈嘉宿纵容和默许,还要陈嘉宿亲口说出那句“喜欢”。
被这样看着,陈嘉宿耳朵一热,他歪头看向别处,“不知道,再等等吧。”
尽管他对陈嘉宿的容忍程度已经超出了朋友的范围,但他不知道这种感情是否可以称之为喜欢,何况,他心中仍有顾虑。
再等等吧,他想,等到他能彻底确定眼前的人值得全身心交付,等到他弄明白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喜欢,他一定会给出一个确定的答案。
闻言,杨宥明也不气馁,他把头埋进陈嘉宿腰间,闷声问:“如果我表现好的话阿宿会快一点喜欢上我吗?”
犹豫几秒,陈嘉宿抬手放在他后脑轻轻拍了拍,随后温和地“嗯”了一声。
杨宥明则在他腰间蹭了起来,像条欢快地大狗。
第二天三人早早地起床就去了医院。
在等待的过程中,杨宥明兜里的手机连续震动了好几下,他拿出来看了眼,随后眸光一暗,熄了屏幕勾着陈嘉宿的小指在他耳边低声说:“我妈给我发消息,我去给她打个电话,待会儿来找你。”
陈嘉宿头也不抬地应下,勾着他手指的手又眷恋地晃了晃,然后随着杨宥明的离开那点温度也慢慢散去,他这才抬起头,目送杨宥明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又收回了目光。
挂完号的陈晓芸看见这一幕,脚步停在了原地,心中的猜测得到印证,她眉间隆起成了“川”字,挂号单也被捏出褶皱。
这些天虽然他们表面看起来和关系较好的朋友没什么区别,也没什么逾越的地方,但杨宥明的体贴实在是太过于全面,让她心中不禁起了疑。
只是这段时间杨宥明几乎是无时无刻都和陈嘉宿在一起,以至于她总是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陈嘉宿交谈,现下杨宥明不在,虽然是在医院里,她还是决定去问清楚。
缓步走到陈嘉宿身边坐下,面对自己的儿子,她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开门见山地问:“小宿是和宥明在交往吗?”
陈嘉宿没料到陈晓芸会问这个问题,顿了几瞬,他抬头正视陈晓芸的目光,四目相对,他坦诚道:“没交往,但他说他喜欢我,现在是在追我。”
陈晓芸握着他的手,进一步问:“那你呢,喜欢他吗?”
喜欢他吗?陈嘉宿现在还没确定。
“我不知道。”陈嘉宿犹豫着说:“至少……我不讨厌他。”
“妈你呢?你觉得他怎么样?”
陈晓芸真诚地回答:“这孩子目前看来挺好的,人也善良,但主要是看你自己,你喜欢才是最重要的。”
“嗯……”陈嘉宿回握住陈晓芸的手,问她:“妈,我要是喜欢男的,你会不会觉得……接受不了?”
“不会。”陈晓芸笃定地说:“只要是你喜欢的,只要是对你好的,我都能接受。”
陈嘉宿喜欢男的女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她只在乎他是否会幸福。
“只是……”陈晓芸心中还有忧虑,“那孩子家里面知道吗?毕竟你们都是男孩子,他家里会同意吗?”
想起杨宥明给过他的承诺,他回答:“他说过会同意的。”
“不过你别担心,如果他处理不好的话我一定会和他断得干干净净,不会吃亏的。”
“好。”陈晓芸轻抚他的脸颊,柔声道:“无论怎么样,妈只希望你能高兴就好。”
陈嘉宿偏头在那温暖的掌心处蹭了蹭,小声说:“谢谢妈。”
杨宥明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通电话,没过几秒对面就快速接通,但传来的却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杨先生。”
杨宥明靠在墙上,指尖敲击墙面,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那边又说,“人找到了,他叫张成,现如今和他的妻子现在是在晋邑县城里共同经营一家水果店,儿子在县城里的一所公立幼儿园,其他的信息都发在您邮箱里了。”
敲击墙面的手顿住,杨宥明眉头皱起,压低声音问:“他还有妻子和儿子?”
“对,七年前结的婚,他儿子今年五岁。”
七年……
那件事时隔至今也才八年多的时间,这个人渣在罪行曝光之后并没有丝毫得悔改之意,甚至这件事对他的影响为零,居然不到两年就组成了新的家庭。
受害者在痛苦的漩涡里挣扎,加害者却逍遥自在。
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怒气涌上心头,杨宥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他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黑沉沉的眼底翻涌着怒火。
他沉默着没说话,对面开始揣测他的需求,“杨先生,需要把他店砸了吗?”
杨宥明捻着指尖,沉思片刻,缓慢地说:“法治社会了,别那么激进。”
“别让他太闲了,每天找点事给他做就行。”
“我要让他慢慢地失去所有,他这样的人怎么配有家。”
“事做得漂亮点儿,需要什么你尽管提。”
那边连声应下,对于他们来说给钱就是主,只要钱到位,没什么是办不了的。
挂了电话,杨宥明再次深深地呼出一口气才打开邮箱,他在屏幕上划了几下,页面停在与陈嘉宿有关的信息上。
陈晓芸和张成结婚仅一年,所以与陈嘉宿有关的信息并不多。
当初陈安死后陈晓芸为了生计和张成结了婚,张成家庭背景还算不错,经营着一家超市,后来还找关系让陈晓芸进了当地的一家工厂,是个管理岗,上班很轻松,让她也有时间多陪陪陈嘉宿,于是陈晓芸高高兴兴地进了厂。
本以为日子就此好了起来,却没想到她突然间被调了岗,虽然调的岗位也不累,但上下班时间往后延了三个小时,意味着她每天下了班就没什么时间再陪陈嘉宿,年仅七岁的孩子怎么能在失去亲生父亲后又失去母亲的陪伴,她于心不忍。
她把这件事和张成说了,张成却说把她安排进去已经十分不易,让她先服从厂里的安排,后面他再去帮她问问能不能调回去。
婚后张成对她一向包容体贴,她不愿意让他为难,也不可能说不去上班,只能把陈嘉宿完全的交给张成。
虽然张成把陈嘉宿视为己出,也表示现在他们是一家人,不必计较这么多,但毕竟陈嘉宿是她和前夫的儿子,张成越体贴她就越愧疚,于是对他愈发百依百顺。
在陈嘉宿第一次向她发出求救时也只以为是因为陈嘉宿还没能接受张成,她没怀疑张成,反到劝说陈嘉宿,向他诉说他们的不容易。
她苦口婆心的话语成了枷锁,锁在陈嘉宿身上,让他再也没了开口的勇气。
就这样,他沉默地忍受着长达六个月的猥亵。
直到有一天陈晓芸因为落了东西要回来拿,才得以撞破张成那丑陋的嘴脸。
她报了警。
只是,空口无凭,没人愿意信他,警察一次次的上门也带来的也只有流言蜚语,反而让他们在那个地方更加难以生存。
最终,她带着陈嘉宿辗转到了江陵,而张成在和陈晓芸离婚后很快就再结了婚,两年后还生下一个儿子。
看到这,杨宥明全身都在发抖,陈嘉宿每每提及这件事都是轻飘飘的带过,担心触及那道陈年旧伤,他也没敢去问他。
如今那段过往铺陈在他眼前,他却连看第二遍的勇气都没有,他不敢想象他的阿宿是如何说服自己接受,说服自己放下的。
泪水模糊了视线,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一种名为“恨”的情感。
他想,他应该直接去杀了那个人渣,而不是迂回着惩罚。
因为这样的人千刀万剐都不足以弥补他犯下的恶行。
但世道不公,天道不公,他不能毫无顾忌。
他一定会在最大程度上让那个人渣尝到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