柊木柚子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也才刚亮，重新闭眼还是睡不着，干脆从床上爬了起来。昨天的雪很大，一直到晚上睡觉时也没有停下，柊木柚子拉开窗帘，外面果然已经被覆盖成一片白。柊木柚子拉开玻璃门，阳台上也积累了不少雪，她用手感受了一下积雪，冷风吹得实在受不了，她才关上玻璃门，如同往常一般穿衣、洗漱。

客厅里是前一晚就定时好已经在工作了的空调，因此并不冷。在客厅消磨了一会，结束了昨晚卡住的游戏副本后，柊木柚子起身打算将房屋门口的积雪清理掉，空出一条道路来。

她从门口放杂物的柜子里拿出一把铲子，正要推门出去时，手机也是在此时响了起来。

柊木柚子打开手机，里面是影山的短信。

【影山飞雄：早上好。】

下面是附赠的一张清晨的照片，云压着天，飘雪已经止住，影山也准备开始他的晨跑。

影山的消息传过来，昨天的记忆重新涌入了脑子，她回忆起了昨天的所有的事情，包括……她与影山昨天的告白。

在阶梯上她哭得很傻，然后影山突如其来的话，还有自己的话，然后一起乘坐公交车回家，影山将她送到家才离开……

记忆在脑海里闪现，就连昨天的害羞的情绪似乎也被带到了今天，手机里原本打算发出去的短信一个字一个字地被删除，柊木柚子的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一条信息删删减减，最后回复了一个字过去。

【柊木柚子：早。】

这样的回答似乎稍显冷漠，柊木柚子又补充了两个字：

【柊木柚子：上好。】

两条信息连成一句话，柊木柚子拍了张门口的积雪照片发了过去，而对面影山的回复也过来了。

【影山飞雄：开始跑步了。】

【柊木柚子：好的。】

完全是下意识地应答，柊木柚子盯着手机屏幕上的聊天信息，在回复完后又觉得有些不妥，聊天页面没了动静，就这样等待了一会，确定不会再有信息过来后，柊木柚子将手机揣进兜里，紧接着又拿出来看了一遍，又将手机放了回去。

明明在没确认关系时，发送消息都没这么小心翼翼，可确认后，反而扭捏起来。

柊木柚子一铲子铲进雪里，将积雪堆在一边，她并没有谈过恋爱，影山是她的第一个恋人。在她从前看过的电视，读过的小说里，恋人都是一种特殊的关系，柊木柚子想着，这和普通的朋友是不同的。

既然是不同的，那是否也应该有例外的态度？

可柊木柚子并不清楚这种例外的态度，她对于恋爱的印象都来自于电视和书上的，玩过的一些游戏里也有，而那里面的恋人的相处……柊木柚子想了想，对于她而言稍显黏腻的话语和爱称，她并不好意思同影山发出去，可她心中仍挂着“恋人的特殊”这一词条，因此在面对影山时，她现在的态度仿佛更奇怪了。

心里装着事，手中的动作却不停，等到家门口的积雪被清理得差不多的时候，柊木柚子并不觉得很累，不过脑子里的问题却并没有减少。

柊木柚子收起铲子，原本还有些冷的身体在劳动过后热起来，额头也因为这点劳动渗出汗。

即使铲了这么久的雪，但街道上仍是一个人也没有。静谧的令人清醒的空气让柊木柚子产生了散步的念头，她回去换了双套鞋，慢慢地踩着雪前进。

从小新家门口路过的时候，她听到了一阵狗叫，柊木柚子往院子里看去，见到了在院子里转圈的小白。阳台的玻璃门被拉开，美伢也看见了院子外的柊木柚子，露出意外的神情。

她意外于在清晨竟然能看见柊木柚子，“今天起得这么早吗？”美伢纳罕。

“醒了睡不着，打算出门走走。”说着，柊木柚子看了眼小白，“小白也是想出门吗？”

她随口一问，却没想到小白紧接着就叫了两声，像是在应和她的话一般。

美伢也有些意外，迟疑地回答着柊木柚子，“大概……是吧。”

小白此时已经跑到了门边挠门，美伢打开院子门，小白便跑了出去，蹲在了柊木柚子的脚边。

“看来这孩子确实是想去散步呢。”美伢一面说着，一面将牵引绳交到柊木柚子的手中，“那今天就麻烦你了。”

柊木柚子弯腰将牵引绳扣在小白的项圈上，与美伢挥手道别，牵着小白继续在雪地里前进。

积雪很厚实，踩下去的时候会有压实的声音，在整洁的雪面上印下一个坑，柊木柚子和小白都挺喜欢这样踏雪，专挑格外厚的地方踩下去。

就这样走了一会，柊木柚子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这个时间点她记得是她挺喜欢的一家咖啡馆开门的时间，柊木柚子很喜欢里面的一款三明治，于是犹豫着是否要前往。

脚边的小白叫了两声，往前走了几步，示意柊木柚子继续前进，柊木柚子弯腰薅了一把小白的脑袋，“你还真是精力旺盛啊。”

有了小白的肯定，她重新将手插进了兜里，她打算到那家店吃了早餐再返回。

前往那家店的路程中唯一的波折就是一段楼梯，那段楼梯不长，但却有些抖，平常都是没问题的，只是今天下了雪，堆积在楼梯上的雪还没被清理掉。

小白又叫了几声，率先跳下台阶，柊木柚子顺着小白踩出的脚印，手扶着栏杆一步步往下挪——然后在最后一阶时发生了意外。

柊木柚子脚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刚滑下去的时候，她人还有点懵，没反应过来，积雪还算厚，有棉服和积雪的双重保障，其实并不怎么疼。小白在她发生意外时就跑到她的身边，一连串的喊声里带着焦急。

柊木柚子伸手拍拍它的脑袋，安慰道：“没事。”

说着，她就想撑着站起来，可一使劲，右脚一阵尖锐的疼痛袭来，柊木柚子又摔在了地上。

她的右脚扭伤了。

柊木柚子整个人在雪地里缩成一团，脚踝处剧烈的疼痛不断，她的眼泪落在雪地里融出一个坑，直到脚踝处的疼痛感逐渐放缓，她重新睁开眼睛。

小白似乎吓蒙了，咬着她的袖子拉扯着，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困境，小声呜咽着安慰她。

“我没事。”柊木柚子小声说，她的手边还有阶梯的栏杆。柊木柚子伸出手握住栏杆，右腿在这个过程中不小心挪动，又是一阵剧痛，眼泪模糊了眼睛，柊木柚子缓和好后继续伸出另一只手拉住栏杆。

她将身体的重心放在左半边，整个人似乎都压在左腿上，手腕用力，在雪地里艰难的将自己支了起来。右脚难免会有痛感，不过比起最初，已经能够忍受一点了。

柊木柚子拿出手机，可手机在她与雪地的搏斗中早已歇业，根本开不了机。裤子和袜子早已被雪浸湿，寒风吹过冻得腿发木，柊木柚子看向旁边的小白，“我动不了了，小白你能帮我叫人来吗？”

她并不确定小白是否能理解，这么说也只是一种希冀。小白却是听完后转身就跑，柊木柚子愣住，随即在心中祈祷着小白能够尽早归来。

柊木柚子不敢随意动作，整个人的下半身都陷入雪地里，雪水裹着腿似乎在往骨头里渗，冷风吹过就连骨头都跟着疼。柊木柚子知道自己现在狼狈极了，整个人从上到下泛着水光，在零下的温度里她感觉自己要冻成冰雕了。右脚又疼又冷，她坐在雪地里，弯腰裹紧自己，整个人都要挤成一块。

身后有狗叫声响起，柊木柚子回头，眼睛却因为糊成一团的泪水而有些失真，直到小白带着它身后的人来到跟前，柊木柚子才看清了那个高瘦的人影是谁。

影山扶住她的肩膀，想将柊木柚子从地上带起来，可柊木柚子却握住他的手腕，她的泪水已经决堤，模糊的声音不断重复着：“好疼啊……疼……”

“哪里疼？”影山用手接住他脸上的泪水，他想要去拿纸巾，可又担心柊木柚子坐在地上会将身体冻坏，柊木柚子的话又让他害怕自己会碰到他的伤处……他担心得太多了，只能小心地扶着她，急促地询问着。

柊木柚子指着自己的右脚，影山顺着看过去，搭在地上的右腿僵直。影山的手小心翼翼地落在她的脚上，他没敢碰。

“扭伤了吗？”他问。

柊木柚子要哽咽着点头。

影山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肩上，可看了眼周围的雪地，又转身蹲下，手向后张开：“你上来，我背你。”

柊木柚子的手搂住影山的脖子，听见影山的声音：“抓稳了吗？”

“嗯。”

下一秒，整个人都挂在影山的身被从雪地里拔了起来。影山的手向下捞到了柊木柚子的腿，将她的腿搭在手臂上，随即问身后的柊木柚子：“医院怎么走？”

柊木柚子指挥着他往前走，有家专门的接骨院就在附近，以前小新扭伤脚的时候，柊木柚子和美伢一起去过。

医生为她检查完，涂了药缠上绷带后，叮嘱了一番后，两人就可以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还是影山背着她，小白等在门口，它走在影山的前方，为两人带路。

之前赶时间走得急了些，医生叮嘱不要再次扭伤后，回程的路影山走得格外仔细。柊木柚子的手搭在影山的肩膀上，朝着他轻声道谢：“谢谢，今天麻烦你了。”

影山含糊应了一声，他眼睛盯着眼前的路面，专心看着，避免在雪地里又摔一次。影山走得稳当，他还是少年人的身形，高但瘦，肩膀并不宽阔但身体格外结实，趴在上面的时候并不用担心对方会支撑不住，格外安心。

柊木柚子趴了一会，就觉得有些困了，迟来的睡意慢慢占领她的脑袋，她对影山说道：“家门的钥匙在我衣服的右口袋里。”

“好。”影山应下。

说完这句话，得到回应后，柊木柚子便闭眼，她想着眯一会，却不妨在影山的安稳的背上直接睡了过去。

她梦见自己在海面上，头顶太阳高悬，暖洋洋的却并不炙热，她在船上顺着水漂了有一会，转眼间又被推到了岸边，在沙滩上直接躺下，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还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说话声时远时近，时大时小，直到一点寒风吹过来，柊木柚子猛然被这股风吹醒。

她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头顶熟悉的天花板——是她家的客厅，说话声来自她的头上，她又往上看过去，只见阳台的门开了一条缝，冷风正是从缝里吹过来的，门外是影山和小新的身影，两人手中各拿着一把铲子。

柊木柚子支起身体，她看清了盖在身上的棉被——是她卧室的被子。

影山站在外面，很快就发现屋内醒来的柊木柚子，带着小新重新走了进来。

小新一进来就靠在了柊木柚子身边坐下，“柚子柚子，你的脚也坏掉了。”

柊木柚子想到上次小新扭伤脚的那回，小新在地上嚎啕大哭，也是不断地重复着“要坏掉”的话。

“是啊。”她应着小新的话，才注意到自己身上原本湿了的棉服已经不见了，而影山的身上也重新穿着一套衣服。“我的衣服……还有被子？”柊木柚子指着自己身上衣服，又指了指身下的棉被。

“是美伢阿姨给你换掉的，我的衣服也湿了，被阿姨拿去烘干了，所以就借用了叔叔的衣服给我。”

柊木柚子好奇两人的行动，询问道：“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呢？”

“门口被堵上了哦。”这次是小新回答的。

“什么堵上了？”

小新指向花园，“花园里的小门被堵上了打不开，大哥哥和我要去把雪都挖开的。”

“那完成了吗？”

小新摇头，“没有，因为柚子醒了。”

柊木柚子疑惑，她不明白这同她醒了有什么关系，小新接着补充道：“因为柚子醒了，所以大哥哥就要进来，就不肯再挖了。”

“我没有不肯，我只是进来看看。”影山为自己辩解着，脸上还带着被戳破的尴尬。

“……”

柊木柚子什么话也不想说，脑子里的最后一点睡意消失后，早上纠结的思绪卷土重来，她起了点逃避的心思，在影山看过来时总是不自觉地撇开头。

这点小小的行动落在影山的眼里，重复几次后便会格外明显，比如明明三个人都在说话，柊木柚子会认真盯着小新，可在他说话时，在他的眼睛落在柊木柚子的身上之前，柊木柚子都会率先移开视线，这样的行为让影山感到困惑，不明白柊木柚子这突如其来的避开行为是为什么？

他心中有疑问，便不会压在心里，他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