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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第 10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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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源听得出那人的声音是在冲隔间内的自己喊的,想来那位老爷是把自己当作他的儿子,才有此一喊。

他慌忙整理一下衣襟,快步走出隔间。整个东厢房空空荡荡,张子平这家伙竟然丢下自己跑了。他无语,转头望向那个长身玉立于门口的中年男人。那人里在光线交会之处,房中的烛火和门外逐渐大亮的天光较劲,让锦源一时间看不清他的面容。

锦源想要跟他解释一下缘由,那人已向他走了几步,烛火暖黄色的光芒照亮了那张清癯的面孔。锦源的心在看到这张脸的一刻收紧了,所有的话语都梗在喉头,噎得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那个中年男人也同样在打量着锦源,他威严的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你是何人?”

他见锦源呆呆地不说话,面上闪过一丝不悦,瞧见他身上穿着书童的服饰,对身后跟进来的仆从吩咐道:“哪里招来的书童,还不速速打发了去!这般呆头呆脑,留在子平身边也是碍事。”

“禀老爷,这不是书童。听前门的回报,这是昨晚救了小爷的人。”那仆从上前一步,语气恭敬地汇报着,说话也十分体面:“小爷昨晚和同窗去夜游爬山,迷了路,受了伤,是这位公子给送回来的。因为救小爷这位公子的衣衫扯破了,所以小爷请他进来换一身衣裳。”

“哼。”老爷冷哼一声,“成日不好好读书,就知道乱玩!”

他的眼里分明已经没有锦源了。

“你们好生送他出去,多拿几两赏银给他。莫让人说我们张府薄待了人。”

老爷转身就要走,眼前并不是什么公子,只是一个粗汉,他这个做老爷的何必浪费时间与他虚与委蛇。

锦源的眼里蓄满泪水。那眉眼,那轮廓,还有那决绝离开的背影,都和记忆深处那个惦念了多年的人重合上了。虽然苍老了,清瘦了,可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不会有错。

“老爷!”

锦源追了出去,突然冲着那个人的背影大喊,声音又高又亮,毫无谦卑,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老爷缓缓回身,皱眉回望这个不知礼数的年轻人。

他还未开口,老爷身旁的仆从就立刻赶了过来,冲着锦源挥手就好像驱赶讨厌的苍蝇一般,口中低声训斥:“放肆!赏银自会有人给你,这般大呼小叫,惊扰了老爷,你可担待不起!”

锦源却仿佛看不见那些仆从,目光死死盯着老爷的背影。看到老爷已经转身而去,他追上去两步,又高喊了一声:“老爷!”

那老爷的脚步一顿,这次却连回首相看的动作都吝啬了,只是挥挥手示意下人快些把这不懂礼数的粗人处理好。他离去的脚步越发得快了。

“张老爷!”

又是一声高喊,这么多年的心事仿佛一堵石墙,终于在这一声声的呐喊声中击破。可那无数碎石却还堆积在锦源的胸口,憋闷得他快要爆炸,让他说不出更多言语,只是一声声怨怼的呼唤着;向前追了两步,那些碎石又来回的撞击着,发出砰砰的沉闷重响,让他四肢发软,再也迈不动步子。

突然间不知从哪里冒出许多手,绳索似地死死攀上了他臂膀,越收越紧,将他向后拖拽。

锦源的脚就好似树根牢牢扎进了地里,这些人见拉他不动,都顾不得体面了,七手八脚地围了上来,有的拽住他的衣袖,有的扣住他的肩膀,还有的甚至试图抱住他的腰,仿佛小鬼拖人进黄泉地狱一般向后拖着。

眼瞧张老爷的身影要消失在转角,锦源终于清醒过来,臂膀上的肌肉骤然绷紧,那猛虎难比的力道几个普通仆役岂能相抗,俱是一声惊呼,四散跌在地上。

“不得了啦!快来人保护老爷呀!!!!”众人奔散,扯着嗓子呼叫护院去了。

锦源飞身两步,一个闪身,拦在了张老爷的面前。张老爷有些惊惧,却还保持着十分的气度,眉头紧蹙,沉声喝问:“你意欲何为?”

锦源努力镇定心神,可声音还是忍不住的颤抖:“难道您真的不记得孩儿了吗?赤霞村一别一十五载,我和娘都挂念着你……”

张守玉的脸色瞬间苍白了,就好像一直被人猝然间抓出海水的乌贼,上一瞬还冲人威胁似地秀着黑脸,下一瞬就被人打断神经变得惨白无比。

“你……”他指着锦源,盯着他的脸,恍惚间数十年的时光在他的眼前一瞬而过。面前这个剑眉星目的青年人又变回一个小孩子的模样,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在他面前蹦蹦跳跳:“爹爹,带我去后山玩好不好?哈哈哈,我们瞒着娘,不告诉她!”

转瞬间,那小孩子的笑声又变成了哭声,张守玉感觉自己怀里抱着更小的锦源,那个小锦源奶声奶气地哭着:“我要外公,爹爹,外公怎么不跟我们走?爹爹……”

眼前的浮光掠影渐渐褪色,张守玉掉下一滴泪,眼前的景色这才清晰。他回过神,反应过来是面前的青年抓着自己的手,也是他在哭,哭得那般隐忍,又是那般陌生。

“放开我爹!”突然间一个一瘸一拐的少年不要命似的赶来,他手里攥着一块镇纸,不分青红皂白投掷过来。

“不要……”张守玉正对着儿子,看到他冲过来,却来不及制止他的出手相救。

要说平时的张子平手无缚鸡之力,绝无这样的力道,可这一次为着救父心切,竟发掘出了十分的潜力。那镇纸直直飞来,准头十足,正砸在锦源的头顶。

一缕鲜血从锦源的发际直流下来。流过他的眉骨,落入他的眼睛,和着泪水,一起再流出来。

锦源站起身,异乎寻常地平静,回头去看那个少年。

“锦……”张子平想要喊锦大哥,可后面两个字□□涩的嗓子挤住,发不出声音。他混乱极了,他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听说有歹人袭击自己的父亲,可是这个人又是救自己的锦大哥,面前的场面到底是什么回事?他不知道。

锦源那染了血的左眼通红,满脸染着血泪。张子平觉得他又可怕,又可怜。

锦源看了看张子平,回头再望了望张守玉,缓缓跪在地上,深深地拜伏下去。

无人说话,父子三人都无言相对。

护院们持着棍棒冲了进来,张守玉来不及命令他们停止,就看到锦源夺过其中一人的棍子。紧接着棍影翻飞,锦源的动作行云流水,护院们还未反应过来,便接二连三地被打翻在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锦源将棍子随手一扔,大步离去。他的背影萧索,清晨的光洒在他身上,为他镀上一层金色的忧伤。

他就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

“怎么会伤成这样?”徐真茹小心翼翼地帮锦源包扎着头顶的伤口,即便锦源一再说不碍事涂点药就好,她还是坚持把他的头包成了一个蚕茧的模样。

锦源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自己这一夜的遭遇,心中组织了半天言语,还是没能说出口,含糊地说自己是半夜没看清山路摔伤的。

徐真茹满心愧疚,一边收拾药瓶纱布,一边忍不住垂下泪来:“实我累君!此计太过荒诞,成功之机渺茫,还累得君深夜跋涉山野,冒险而行,我心何安?”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锦源忙打断她的伤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欢快,脸上也挂起如往日灿烂的笑容:“我已经见到那个神秘人了!他果然十分在意我们编的鬼故事,自然也破解了你写出来的字谜诗。”

“什么!”徐真茹如遭电击似的浑身一抖险些将手里正在收拾的瓶瓶罐罐给打翻在地。“你见着他了!他……他……”

她本想问那人的样貌,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生怕问出的答案与记忆中兄长的模样相去甚远。一时间,竟语塞难言,这才真切体会到何为“近乡情更怯”。

锦源瞧出她的慌乱,连忙细细道来,宽慰道:“来的是个管家模样的人,他说还需回禀主人才行。我已与他约好,在客栈静候他的消息。”

徐真茹稍稍安定,冲锦源说道:“我知道了,既然已尽人事也只能听天命了。不妨碍你休息了,若有要事,尽管唤我便是。”

她静静地退出去,留下满屋的空寂。两人一墙相隔,心情却都是一样的五味杂陈。

锦源心烦意乱,躺回床上辗转反侧,终是难以平静,索性起身收拾行囊。已比出发时轻减许多,他将其中物什一一取出,细细整理。

最显眼的莫过于丰收赠他的那副手套,乃是用碎布头拼缀而成,花花绿绿的底子上绣着一株歪歪扭扭的黄色麦穗。锦源珍而重之地将手套贴在脸颊上轻轻摩挲,仿佛感受到丰收的手正温柔地抚慰着自己。

这法子竟真有奇效,渐渐地,锦源的心绪平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继续整理余下的物什。

锦大娘临行前为他备下的诸多吃食早已消耗殆尽,唯余一个小木盒,里面的东西看起来颇有价值,可能是留给他路上做盘缠之用。锦源打开盒子略看了一眼,确认其中物什完好,便又轻轻合上,随手放回原位。

正欲继续整理,忽地脑海中电光一闪,目光落在那木盒上,心跳陡然加快,如雷如鼓地响动着。

他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混沌的迷雾。

就在他伸手要再拿起木盒之际,门外响起了店小二的声音:“锦大爷,楼下有客找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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