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看书

繁体版 简体版
爱看书 > 山海不言 君心似鳞 > 第22章 鞭炮

第22章 鞭炮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石井在镇上上踱着步子,像匹离群的孤狼。沿街店铺的老板们纷纷探出脑袋。

“石井先生,今儿天儿真好!”

“进来喝杯茶歇歇脚?”

男人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对这些招呼充耳不闻。可镇上人照旧热情,话里话外都是感激。要知道从前这位爷打街上过,大伙儿都跟见了活阎王似的躲。

那时候他脸上那道疤从眉骨劈到下巴,像被恶鬼挠过似的。再加上半边长发遮面,活脱脱就是个索命的主儿。

其实细看就会发现,这男人骨相极好 鼻若悬胆,眼窝深邃,要不是那道疤,保准是个俊朗后生。可从前谁敢细瞧?那副煞气冲天的模样,多瞄一眼都怕被勾了魂去。

可地震后全变了样。

豆腐铺的刘婶见人就念叨,“要不是石井先生和小姜啊,我这把老骨头早交代了!”

边说边比划,唾沫星子直飞,“你们是没瞧见,他徒手刨砖块的样子,十指都血呼啦的!”

说着说着还抹眼泪,活像在说书。这通嚷嚷,愣是把石井从活阎王喊成了再世菩萨。

那天地动山摇的场景,全镇人都记得真真儿的。房倒屋塌,烟尘蔽日,哭嚎声跟炸了锅似的。可石井连眼皮都没眨,一头扎进废墟堆里。那身手利落的,像是早已习惯了与死亡搏斗。

打那以后,镇上人再看他脸上那道疤,反倒觉得威风。就像是大将军的功勋章。连那头乱发都成了沧桑的象征,透着股故事感。

现在大伙儿见了他,招呼打得一个比一个响。虽然这位爷从来不理人,可乡亲们照样喊得欢实,跟对暗号似的。

“石井先生!电话!响三回了!”

小女孩举着木刀飞奔而来,脸蛋跑得通红,辫子都快散了。那嗓门清亮亮的,活像山涧里突然蹦起来的浪头。

石井脚步一顿,转身就往宅子大步流星地走。这小丫头是他从废墟里刨出来的,当时灰头土脸缩在砖堆里,眼珠子都不会转了。他本不想揽这麻烦,可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睛,偏让他想起些旧事。

如今这小崽子倒成了他跟前唯一的活物,整天举着木刀比划。招式还嫩得很,可眼神已经透出股倔劲儿了。

电话铃在空屋里炸响,石井一把抄起听筒。

“最近不太平,当心。”那头传来的声音冷得像铁,哪还有半点当年少年的影子。

石井握着听筒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自然明白,这“小心”不是对他说的。少爷在乎的,从来就只有那个人。

“是,佐……顾绛少爷。”

少爷前那两个字他咬得格外恭敬,这是少爷要求他叫的名字,也是少爷自己取的名。

石井从不多问,只知道每回这么喊时,少爷死水般的眼里才会泛起一丝活气,像是冰窟窿里突然冒了个泡。

听筒里静了几秒,随即断了线。石井盯着格扇窗外出神。少爷从不说废话,“有乱”二字,就是变天的信号。

小丫头杵在门边,木刀攥得死紧。石井扫她一眼,“练功去。”

女孩麻溜儿跑向院子,辫子一甩一甩的,转眼就把紧张抛到脑后。石井却杵在原地,胸口像压了块石头。他知道,这平静的日子,或许很快就要被打破了。

石井踏出宅门时,暮色里飘着股火药味。他拧眉望去,隔壁东华人的院子正热闹得邪乎。纸扎的轿马活灵活现,人群捧着各色器物进进出出。

从清早开始,那院的鞭炮就跟不要钱似的放,炸得青烟缭绕,活像给宅子罩了层纱帐。

角落站着个孕妇,穿着他从没见过的衣裳。墨绿袍子绣满繁复纹样,衣襟珍珠坠着光。云鬓高绾,玉簪斜插,耳畔流苏轻晃。美是美,眉眼间却凝着化不开的愁,活脱脱从屏风画里飘出来的魂。

身后脚步声响起,石井回头,是留在彦仓镇做警卫员的健太郎和次郎。两人正在街上巡逻,脸上带着几分好奇,正朝东华人的宅院张望。

“石井先生,您也来看热闹啊?”健太郎笑得憨厚,话里话外都是敬重。

“这是在折腾什么?”

次郎挠挠后脑勺,“东华人的白事。听说他们讲究这个,人走了得热热闹闹送一程。”

他指着那些纸扎玩意儿,“您瞧那些轿马房子,烧了就是给亡魂在阴间用的。”

石井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些习俗感到陌生,“白事?”

他瞥了眼满院红红绿绿,“这看起来倒像是庆典。”

健太郎咂了咂嘴,“起初我们也纳闷。后来听他家管事说,华国人讲究这个。活着受苦的人,走了得风风光光。”

他指着那些纸马彩轿,“烧了这些,亡魂在下面就能过上好日子。放那炮仗是为了赶跑邪祟,护着亡魂安安生生上路。”

石井没接话,目光又落回那个绿衣女子身上。她的身影在烟雾中若隐若现,与这场仪式融为一体,带着哀婉与庄重。

次郎接过话头,声音低沉了几分。

“听说,去世的是那家的长辈,生前一直念叨着要落叶归根,回到故土。可惜没能如愿,所以家人才特意按照东华的传统办了这场白事,算是圆了他的心愿。哎,那家小的又是个残废,幸亏家中富裕,不然像我们这种出生的遇上这种事,只能在路边等死。”

石井沉默如石,看着院子里的喧嚣渐渐散尽。夜色漫上来时,那袭绿衣像被烟雾吃掉似的,倏忽就不见了。

顾绛通完电话倚在廊下,指节搭着早已凉透的茶盏。月光描摹着他的轮廓 眉似刀裁,眼若寒潭,眼尾那抹上扬的弧度像是淬了毒的钩。

苍白的皮肤下,青紫色血管若隐若现,衬得唇色艳得瘆人。樱花擦过他的肩头,竟像怕冷似的,匆匆滚落在地。

那股子寒意是从骨缝里渗出来的。他就这么望着远处的樱树,眼神空得能装下整片黑夜。

“少爷,元帅请您去书房。”

侍从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男人没急着应声,指尖在杯沿“叮”地一弹,余音颤了好一会儿才散。

等那点子声响彻底没了,他才慢条斯理地起身,掸了掸纤尘不染的衣摆,“嗯。”

书房里,元帅的背影像柄出鞘的刀。两鬓斑白也掩不住那股子杀伐气,指挥杆点在地图上嗒嗒响。门轴转动的声响里,“来了?”

年轻男人懒洋洋地倚着门框,视线在书房里溜了一圈,最后钉在元帅背上:“有事?”

元帅转身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计划启动了。”指挥杆啪地敲在掌心,“你兄长已经铺好路,就等你这个正主登场。”

男人嘴角扯出个弧度,“兄长?”他玩味地咬着这两个字,“您是说,那个我连面都没见过的傀儡?”

元帅脸色瞬间铁青,“他为邪台鞠躬尽瘁!而你,我的血脉,就打算一直当个甩手掌柜?”

回答他的是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

“责任?”年轻男人轻笑一声,“是颠覆皇室的责任,还是成全您野心的责任?”他歪了歪头,“真不巧,我都没兴趣。”

元帅的拳头捏得咯咯响,“糊涂!天皇和内阁就是绊脚石!只有军部掌权,邪台才能真正崛起!”

男人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声音轻得像羽毛,“崛起?”他扯了扯嘴角,“关我什么事。”

元帅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声音里带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已经安排好了,你只需要在最后的时刻出面,稳定局势。其他的,不需要你操心。为了这个国家,也为了你自己。”

年轻男人闪过讥笑,利落地甩上门。书房里,元帅盯着那扇还在震颤的门,脸色阴得能滴出水来。

“给我把胡苟喊来。”

窗外,乌云密布,雷声隐隐。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