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赛的总榜出来了,过线名单上的名字纷纷变成一封封通知书飞往各地。
虽然早就知道结果,可当那封通知书真真实实地落到手中,李梵还是觉得脚底轻飘飘的。
“今年榜一是……尧嬿孀,感觉气场很强大啊,你认识吗李梵?”陆机科借着课桌掩饰,偷偷翻阅手机上的电子喜报,“蝉联两年***冠军,守擂七年****馆台……我的天,实力也是相当强劲啊。”
“有所耳闻。”李梵如实相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很正常。”
“唉,”陆机科一丢手机,伸了个懒腰,“是啊,这名单上哪个不是国之栋梁。”
“我们走出武城,去开口雨外面的世界就好了,我真没听过有其他城市一周七天下八天雨的……虞矜呢,请假了?见鬼。”
陆机科一语成谶,武城竟然真的一连下了八天的雨,整座城市断断续续地笼罩在雨帘中。
八天里,一切如常,只不过虞矜好像,明白自己的心意了。
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也没有什么轰轰烈烈,似乎只是因为某一时候,他认为有人能懂他的全部,在他未曾透露一切前。
回忆起那天,他印象最深刻的,大抵是一首由心而起的经典爵士乐。
他们交换了位置,李梵坐到窗边,穿透雨色的冷光悄悄地趴在他肩膀一侧。
“I see the crystal raindrops fall(我看见那水晶般的雨滴落下)
And see the beauty of it all(看到这一切的美好)”
‘海的彼岸,会是什么?’他听见十四岁的自己问。
“海边吗……大概会有一座山。”李梵控制笔端稳稳地画出一条开口向下的抛物线。
“Is when the sun comes shining through(当阳光照耀四周)
To make those rainbows in my mind(这些彩虹印在我的脑海里)
“山上只有一只鸟,水中只有一只鱼。”
‘一只叫海亚,一只叫堡卜。’
“Just the two of us(只有我们两个)”
“一只想在空中搭建城堡,一只想在海中捏造花园。”
‘一只渴望永恒的自由,一只盼求所有的旖旎。’
“有一天,他们相遇了。”
‘有一天,它们相遇了。’
“Just the two of us(只有我们两个)”
“飞鸟的羽毛构建出天空之城,游鱼的鳞片编织出海底花园。”
‘这里我们完全自由’“这里它们完全自由”
“这里它们值得所有美好”‘这里我们值得所有美好’
‘We look for love no time for tears(我们寻找爱没有时间流泪)
Wasted waters's all that is(流泪是没用的)
And it don't make no flowers grow(它不能灌溉花朵)’
“即使我的羽毛缺失了一半,即使你的鱼尾似乎不合与众。”
‘但我们完全自由,天空之城只允许自由身穿梭,我相信那就是你。’
‘但我们值得所有美好,海底花园仅能容纳善良的灵魂,我相信那就是你。’
“I want to be the one with you(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Just the two of us(只有我们两个)”
他完完全全沉沦了,同一个模子刻印出来的两个想法,却由两个原本毫无交集的人口中交替吐出,相似得如同共同经历过。
虽然这绝对不可能,但他要的刚好不是这几分真实。
正如潘尼斯·威德所说“你不一定要真的是,而是让我觉得你就是”。
虞矜突然十分坦然地接受了喜欢面前人的事实,并认为太正常不过了。
写出相同故事的人,无论何时都能相懂。这便是心动的最后一个原因。
八天的夏雨漫长,湿热的环境催熟了伊甸园的禁果,从栅栏处偷瞧的有心人,愈发不可自抑地垂涎……所以他许下承诺,雨停之后,要做出了断。
说比做容易得多,那颗上帝明令禁止、却又触手可得的苹果,日复一日地在眼前晃着,如果冒然吞咽下去,我到底是会像亚当一样被你赶出伊甸园,还是从此通往极乐的天堂?
可望不可即的秋水伊人,道阻且长、道阻且跻、道阻且右,你是否真实到能拥我入怀。
我情愿你只是小美人鱼化作的一滩泡沫,那我便可不再为你忧愁。
一页页酸的掉牙、矫揉造作的情语,虞矜揉皱了塞进书包最深处,暗恋使人失智,使人癫狂,使人悲伤,却也因此拥有令人欲罢不能的魔力。
鬼使神差的,雨停后的某天,他问:“李梵,你有喜欢的人吗?”
李梵愣了两秒,不知道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戳中了某个未明的心事。
“什么意思?”他似乎不能很好理解虞矜的话,喜欢的人?四个字拆分了任意组合,李梵都能明白,偏偏是这个组合临头难以回答。
虞矜分明也很紧张,可不得不装出漠不关心、如无其事的样子,慢吞吞地道:“我问问,我看陆机科和他女朋友处的挺好的,身边有几个也新组了……”
颠三倒四,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说出来的话语想表达什么。
李梵眼神闪烁,余光瞟过他,张口欲言,门外却不合时宜地来了人:“李梵!唐老鸭找你!”
谈话被打断,心照不宣的不了了之,说明了某些,模糊了某些。
虞矜下巴抵着交叠的手背,无聊地发散思维,心中无意间闪过好几人,越发有种不好的预感。
顺藤摸瓜,细想一下,还真十分不对劲,暗自假设几轮,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到最后竟然惊出一身冷汗。
要果真如此,他咬牙,登时觉得李梵的面目可憎了……不,简直是罪大恶极,十恶不赦,是南宋害死岳飞的秦桧,是基督教徒眼中杀死耶稣的犹大……好像言过了。
他终是要当面问问,问、问什么?……自然是要问的,不问心里总不能舒坦,那份喜欢也变得有些膈应。
虞矜两腮鼓起弧度,打好腹稿,像只攒粮充足,蓄势待发的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