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俯在他膛前,笑道:“孤觉着你不敢......”
“陛下可以试试。”帝释霄微含着耳珠。
“口舌之快。”那血口的血,钻入她的两指间,紧接着便是一阵蓬勃的心跳声。
姜芜干哑道:“罢了,也就是仗着孤的心意,为所欲为。”
“怎会,囚着陛下,说吻你,是臣做得太轻。”帝释霄反握着那只手,剑匣荡出剑鸣,他眸中映出了她的神情,像是某种道不明的遗憾。
姜芜缩回指尖。
“别与孤提及此事,从来是孤的一厢情愿,与你没有任何干系,往后也不会有。”
话音刚落,秦北羽见她独独走近:“我已派红灯者等候,随时为你等开路,女帝请吧。”
“有劳了,楼主的礼,孤改日回赠。”姜芜拨动白玉镯,“但今日冒犯,并不全然一笔勾销。”
秦北羽闻言自是明白,转念又想:“本楼主随时欢迎,只怕帝兄的伤,得要多养些时日。”
他本编排了几日的话,因为帝释霄这么一捅,给捅得没了影子,交易跟谁做,都不如跟女帝做,毕竟.....南旻的圣物,不止一个......
红灯者将他们带出楼,恭敬道:“几位,路上小心。”
姜芜莞尔地摆摆手:“你亦然。”
贺子玄跟在后面,看着他们坐往马车,他心领神会地拉过方洄,不等对方出声,两人默契相视,驱马朝着皇宫的方向前进。
“闲话莫说,孤让你看住他们,为何她却不见了。”
姜芜倚靠在马车右侧,嗅着散不去的血腥味。
帝释霄揉了揉眉心,疲惫道:“陛下误我,腿长在她的身上,本都统就算有意打断,只怕你不肯。”
姜芜在他袖边蹭了蹭:“起初,帝卿便知道她是什么人,偏要刻意......”
帝释霄不悦地瞥眸,只见他的陛下擦去血迹,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情略显迟钝。
帝释霄目不斜视,张口道:“臣以为陛下并不在意。”
不然怎会放过她。
姜芜握住镯子,向着外边转了几圈,白玉镯滑落手腕,耳旁满是轱辘作声。
帝释霄摊开手。
姜芜盯看着他,探了过去道:“好得很,孤还得花心思从秦楼主口中套取一番,才能得知她原是东棘祭司。”
帝释霄攥得用力,冷笑一声,直到他的陛下从他手里,将那只镯子取走。
姜芜把白玉镯揣好,撂起幕纱道:“另外,帝卿好意,竟和孤问了同样的问题。”
“臣劝陛下离他远些。”帝释霄稍许胸闷。
姜芜深吸了几口气,话语清冷道:“离得再远,你与他的交易,始终不变,孤为何不能......利用他。”
帝释霄默语良久,寒风阵阵吹来,他头疼道:“陛下,臣明白你无非是想去东棘,但他没有办法护你离开,而且与韩姑娘纠缠不清,迟早会重蹈覆辙。”
姜芜弯起四指,指尖划过剑匣,幽幽道:“那日,帝卿走后便不再见孤,走前孤也问过你,但你如何回答的,你什么都不肯说。”
帝释霄撇过脸,狂雨淅淅沥沥,他鬼使神差般摁住了姜芜摸在匣扣外的手,仿佛吸附着一块铁石。
“因为陛下中咒了。”
“所以呢,你以为孤是蠢的......”姜芜波澜不惊道,“他东棘王干的事,就那么让你难以开口?”
“臣只是不想放你走。”帝释霄猛然转言道,“陛下称臣阎王,阎王判人生死,亦可令人生不如死。”
姜芜眉目暗沉,一瞬间抬臂杠开了他。
疼痛爆发得彻底,麻木的伤口被唤醒,帝释霄撞倒在另一边。
他混乱得睁着眼。
姜芜顺手揽过剑匣,慢慢凑上去,眼眸对向他:“是啊,你这阎王爷仍有余力说话呢?”
血肉分离般的折磨,一颗永息丸恐难能消,偏偏这种苦痛里,夹杂着焚烧的死意。
须臾间,天空一阵雷响。
帝释霄撑开虎口就朝着她的脖颈抓去,□□道:“陛下莫要激我。”
姜芜仰起脑袋,胡乱地挥摆双手,有那么一刻,对方看她的眼神黑曜无比。
帝释霄的嘴角微扬,嗓音朦胧:“你若执意去,大不了本都统再囚一回。”
姜芜抓住他的衣角,呼吸不稳道:“一而再再而三的......混账行径耍够了......孤撇下的......不仅仅是你一人......”
袍袖甩到了空中,她拖着剑匣砸过去,整个人也随之倾斜,天旋地转间,滚烫的,灼热的呼吸缠绵。
帝释霄带血的指腹,摩挲在她翕张的唇上,目光顿时冷了:“果然,陛下不会明白的。”
“尉迟......”
伴随呜呼一声,热流翻涌而来,尽数渡进了姜芜腔内,对方侵略性的攻击,没给她任何余地喘息,甚至唇齿间的磨合,也疯狂得难以形容。
陛下,没有机会了,再也不会有。
剧痛被抛诸脑后,越发深陷,不知是什么在疯狂叫嚣,突如其来的,强行勾回了帝释霄的理智。
尾音陷进雨中,马车渐行渐缓。
“尉迟长明,你只会动嘴,别的呢......”姜芜见他退去,捂着嘈杂的心脏,勉强将身子撑起,双眸看的不真切。
帝释霄没有着急回话,而是伸手抹平了她唇边的水珠,一遍又一遍。
直到红肿的唇有了消退的迹象。
还不够。
姜芜挣扎地想躲开他,奈何脑袋晕的厉害,一时间是合不上嘴。
“陛下怎么不学好,那个名字已经死了。”
“帝师为你赐名,也令孤不许提,可孤喜欢。”
“呵,喜欢......陛下喜欢的是谁,他还是我?”
姜芜脱力地跌在他的肩头,浓烈的血味被檀香掩盖。
帝释霄捻了捻两指,暗讽道:“陛下说不出个所以然,还谈何喜欢......至于赴东棘之事,可以宽限几日。”
姜芜听着他话锋忽转,心里反而不踏实,方才的举动完全超出她的想象,那个不明意味的吻,难道是为了松口而铺垫......绝不可能的。
尉迟长明是你,帝释霄也是你。
孤喜欢的是你,与姓氏门第无关。
“陛下去个三日,还是五日?”帝释霄掰直她的手指,把它们一根根竖起,睨了一眼道,“不能多,也不能少,迟了......臣就没这个耐心,再等下去了。”
姜芜张着五根手指:“五日,孤去东棘寻她,此外那个什么东棘王,好像是叫萧......萧重炎,孤为你讨回一剑之伤。”
五日是否太长了些?
帝释霄蹙紧眉头,但话先预放了出去,也没必要收回,于是厉声道:“陛下此行可非儿戏,别的莫再掺和......安全回宫要紧......”
这话的意思明着担心她,实则唯恐她逃了去。
姜芜纵使有心再逃,也不似当年,南旻不可一日无主,外边的风霜雨雪,真凭几人挡之,要她是何用。
“孤对东棘知之甚少......”姜芜话音微顿,坦言道,“却明白榜首维持不易,以暴制暴,长久难免重演当年,为了南旻,你我该辟一条新路了。”
帝释霄侧过脸,眼底闪了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如常。
姜芜努着唇瓣,轻咳道:“故而其中弊害不提,便是孤的破剑,你也该归还了吧?”
此话说罢,周遭的空气倏然沉重,帝释霄看向她,那眼眸中的东西,仿佛噬了魂。
愣是姜芜无心相看,亦难充作不知。
“破剑招摇,陛下何妨另选一把?”帝释霄反问道。
姜芜紧攥着他的一缕湿发。
半晌后,她长叹道:“有何招摇的,世人见过它,但见孤拔开并杀人者,能有几何呢?”
雨似是停了。
贺子玄利索地拴住缰绳,朝内示意了一声。
马车内并无回应,方洄站在他的身侧,小声劝告道:“帝都统重伤在身,陛下不便露面,喊了也是白喊。”
贺子玄赞同道:“有理有据,这么说来的话,方兄在此守着,我去请白太医。”
方洄摇摇头,夺过他手里的缰绳:“且慢,贺兄这一路淋了个遍,倘若染了疾,那叫是麻烦,回府换身行头,喝碗姜茶,余下的事予我,陛下亦不会怪罪。”
“辛苦方兄了。”贺子玄巴不得他这么说,向着宫门的行军笑了笑,“稍后,也可来我府上小酌几杯。”
帝释霄一边听着外头的动静,一边生硬道:“臣给了陛下五日,其他概不能给。”
“你当孤稀罕,孤......孤自己抢。”姜芜越身趴了过去。
帝释霄挡得严实:“陛下瞧不上五日,那臣改为三日。”
“孤和你论的是破剑去留!”姜芜恼得直咬牙,“都敢握着孤的手,反捅自己一剑,怎么没捅死你这阎王!”
“......幸亏陛下没使劲儿。”帝释霄有恃无恐地调侃道。
姜芜板着张红通的脸,对外伸出了手,用力叩响几声。
方洄拉着马车往前,一听到声音便立刻停住,谁知冲下来的是陛下,嘴里不外乎振振有词道:“方卿,再送远些,他这般的能耐,倒显得孤小气,委实不讲道理。”
帝释霄正坐着,闻罢嗤笑一声,转而面朝着方洄时,眼神却变得极快。
“方侍中,听懂了吗?”
“是。”
“本都统没有闲工夫多说,你父亲的事,下不为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