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卢子昂,紫霞峰亲传。”青年抱拳行礼,语气却不见多少恭敬,眉眼间皆是不满,“听闻代掌门也要参加登仙院听学,却又要主持选拔。这是否有些不公?”
广场上一片哗然。
这问题直指时长欢的特殊待遇,几乎是在指责他靠关系上位。
时长欢没什么情绪,春光照着少年映丽的眉眼,他语调平平:“你想说什么?”
“时师兄年纪轻轻,修为也普通,如何服众?”卢子昂步步紧逼,眼中闪烁着挑衅的光芒,“不如趁此机会,让弟子们领教一下时师兄的实力?”
时长欢:“……”
领教什么?金丹爆打筑基?
别了吧,时长欢目前还不想被骂。
卢子昂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挑战,这是赤裸裸的挑战。
时长欢没跟别人谈论自己修为的兴趣,门内并无多少人知道他已经结丹,印象还停留在他筑基六层的时候。
陈玉堂有几分急切,身为陈氏嫡子他自然认识卢子昂。这人父亲是紫霞峰峰主,天赋上乘,性格狂傲,年岁不过五十便是筑基十层的修士,修为在同批的弟子里排得上名号,时长欢入门不到一年如何能比的过。
陈玉堂着急忙慌扯了扯林徊的衣袖:“喂喂,你不是会下毒吗?快点给他毒哑了,叫他别让欢欢下不来台。”
“?”林徊慢吞吞回头,“……你疯了吧?”
让他一个练气期的修士给筑基期修士下毒,陈玉堂脑子坏了吗。
“时师兄不会有事的。”林徊想了想,补充说,“他很厉害。”
陈玉堂气的想给林徊一巴掌:“本少爷当然知道他厉害!”
但说到底时长欢才入道一年啊!卢子昂这个为老不尊的贱人!
“哦,他比你想的还要厉害。”林徊继续认真看着人前的万众瞩目的时长欢,与陈玉堂的不安仿佛隔了一个世界。
陈玉堂:“……”
时长欢静静地看着卢子昂,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容极淡、极轻,却让卢子昂莫名感到一丝寒意。
“你想与我比试?”时长欢问道,声音中带着几分莫名的古怪,“你确定?”
卢子昂以为时长欢是惧怕,高傲地昂首挺胸:“当然!若时师兄胜了,弟子心服口服!若弟子侥幸……”
“……”时长欢平静打断他,墨发如瀑,就那样静静站在杏花疏影间,气质如飘渺的雾,语气平淡,“没有侥幸。”
全场再次哗然,执事长老们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代掌门与弟子公开比试,这在凌云宗历史上还是头一遭。
时长欢想到什么,轻声问身边的蓝衣弟子:“方便借下剑吗?”
金丹期前的弟子大多都只有宗门统一发放的木剑,蓝衣弟子还没反应过来便已经怔怔将剑递给时长欢。
这位年轻的代掌门抬起纤长苍白的手接过质朴到算得上粗糙的木剑,眉眼温和对他道了声“多谢”。
蓝衣弟子涨红了脸,嗫嚅说:“时、时师兄言重,不谢。”
山风刮过草木,微风携杏花拂过青石板,清冷又疏寒。
时长欢缓步走向中央最大的光阵,衣袂飘飘,翩若惊鸿:“那开始吧。”
卢子昂没想到时长欢答应得如此干脆,一时有些怔忡,但很快调整状态,自信满满地走入光阵。
他是凌云宗年轻一辈中堪称佼佼者,不信会输给一个刚入道的新弟子,哪怕这个人天资出众,但成长也在将来!此时此刻,他卢子昂才是凌云宗同辈第一人。
两人在光阵中站定,时长欢拿着木剑,乌发垂腰,整个人似霜雪又似琉璃,白衣清辉,气质也如琢如磨,安安静静等卢子昂出招。
卢子昂不再客气,双手掐诀,一道紫色雷光从指尖迸发,直袭时长欢面门!
这是紫霞峰绝学“紫霄神雷”,威力惊人,寻常同阶修士都不敢硬接。
卢子昂有信心,时长欢必将拜倒在这一招之下。
时长欢却站在原地未动,直到雷光近在咫尺,才微微侧身。
雷光擦着他的发丝掠过,在身后炸开一片焦土。
时长欢思索片刻,认真点评道:“一般。”
他不想欺负人,上场前就将修为压制到与卢子昂相持,可这般卢子昂都打不到他,在时长欢看来属实一般。
卢子昂脸色一沉,觉得时长欢是在嘲讽他。
时长欢挺冤枉的。
卢子昂心下冷笑,双手连挥,数十道雷光交织成网,将时长欢所有退路封死。
这一次,时长欢终于动了,他右手轻抬,剑光如游龙,在雷网中穿梭,所过之处雷光纷纷溃散。
眨眼间,看似密不透风的攻击便被化解于无形。
卢子昂额头渗出冷汗,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踢到了铁板。他一咬牙,五张符结成符阵,一道粗如水桶的紫色雷柱于其中轰然射出。
这是他的杀手锏,曾助他越级战胜过金丹后期的对手!
面对这来势凶凶看似致命的一击,时长欢终于稍显认真。
手中木剑的剑身泛起刺目寒光,随着他的身法化作一道白虹,径直迎向紫色雷柱。
两股力量相撞,却没有想象中的惊天爆炸,长剑如切豆腐般将光柱一分为二,轻飘飘便化简的这招。
红绳掉落在地,满头青丝散落。时长欢的肌肤冷白,剑意也若斩冰碎玉,招招凌厉去势不减,剑尖直指卢子昂咽喉。
卢子昂惊恐地看着瞬息而至的剑光,连躲避的念头都来不及产生。
就在剑尖即将触及他皮肤威胁命脉的刹那,木剑突然停住,波动空气发出清越的嗡鸣。
“你输了。”
“卢子昂,我让了你三招。”
时长欢收回剑,声音依旧平静,乌发雪肤,姿容艳绝,仿佛刚才那惊世一剑与他无关。
我让了你三招,你还是输了。
卢子昂只觉得耳中轰鸣声一片。
入道半百年,他输给了一个不过堪堪十六的少年天才。
输的极其惨烈,不容置疑。
卢子昂甚至可以察觉到,时长欢对他收了手,就连最后一招也没用尽全力。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场短暂却震撼的比试惊呆。卢子昂面如死灰,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时长欢正蹲在地上剪他的发绳,看到卢子昂的表情愣了下。
他不会,从此摧折了凌云宗一位新锐弟子的道心吧……
时长欢抿了下唇,淡声开导道:“但你是我在同门比试过的人中最强的。”
卢子昂愣住,一点点抬起头,他们离得很近,卢子昂甚至能闻到时长欢身上淡淡的不知名冷香,结巴问:“当、当……真?”
时长欢昧着良心点头:“嗯。”
卢子昂眼神中一点点浮现了光亮。
时长欢,在夸他。
陈玉堂小声问:“他怎么了?”
林徊平静答:“坠入爱河了。”
茯姬渡皱眉看着林徊。
林徊感受着茯姬渡森冷的注视面不改色改口:“改邪归正,从良了。”跟你一样。
经此一战,林徊估计陈玉堂情敌要成千倍增加。
无所谓,左右都追不上,时长欢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上别人的性格。
无情无欲,众生同仁。
隔着遥遥人群,学堂长桌前第一眼起,林徊就觉得时长欢适合修无情道。
时长欢见卢子昂缓过来后便站起身,将木剑还给蓝衣弟子,步伐从容矜贵,霁月光风,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微微颔首:“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