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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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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应。远远一个村民道:“想是不在家哩。”

衙门在此查案,村里告知百姓勿要打扰。村民好奇,畏于官差威仪,只远远观望。见张屏与柳桐倚年少,相貌出挑,桂淳亦气宇轩昂,三人穿着常服在村里遛达,村民们觉得好看有趣,大胆跟随,聚拢一团。

柳桐倚遥遥向那村民拱手:“请教老板几时能回?”

一群村民互视而笑,几名妇人吃吃掩住口,方才说话的汉子咧嘴道:“那谁知道,村里不像城里,天天守着店有生意做。他家主要还是种地,有活了才开开铺子,也不住在这,近几天没瞧见他们一家人,若是走亲戚去了,得一阵子回不来。”

三人心知他在胡扯。桂淳叩门时,听见门内有动静,门缝人影闪动。可能是怕惹是非,假装不在。

他们再绕着铁匠铺和库房外墙端看,又有村民凑近道:“都盘给人家改建好些年了,稚娘她娘俩平时也不咋过来。”

桂淳打量院墙:“这房子可比那边的小破屋强多了,自己留几间住不好么,为什么全卖了?”

众村民笑意少了些,有几个谨慎回话。

“母女两个人,能住多大地方。”

“屋子里又不长钱,黄郎中不在世了,他闺女外孙女得过日子吧。”

“这地方一开始没人敢买。库房是村里出的钱,铁匠买这几间也算做善事了。”

“老铁匠几年前就不在了,他儿子也不知道爹当年咋想的。”

张屏问:“为什么黄氏卖屋后,偏偏买下丁小乙的屋子?”

村民们神情更谨慎。

“那谁知道。”

“村里不像城里,平时没人卖房子,正好那时候那个房卖呗。”

“赶巧了。”

……

张屏待要走近些,众村民转头散去。剩一两位老年人略驻足道:“你们找乡长村正问哪,乡里村里的事,他们都知道。”

三人再想多问,老人们也推说要回家了。

张屏欲跟上老人家的脚步,桂淳拉住他,摇头。

柳桐倚无奈:“是不是黄氏的案子太大,村民们怕多言惹事?”

桂淳摸摸下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谁也不敢多说。”

张屏凝望近处屋院:“一家家问?明白告知,只问过往旧事,不用纸笔记录。”

柳桐倚赞同:“此举可行,村民知道我们每家都去,不用纸笔记,这么多家一一问,大约只能记得住事,记不得详细谁说了什么,又在自家,无他人旁听,村民或愿意告知一二。若带出关键,先找个法子记下,来日再换个方法问,便不算失信于乡亲了。”

桂淳亦赞此计甚妙:“那么先合计合计怎么敲开村户的门,使他们让我们进屋说话。”

三人再一商议,桂淳想出计策——

“桂某脸皮厚些,喜欢同人打招呼,自荐为先锋,叩门询问;待乡亲开门,再由柳断丞以情理说之,以礼仪动之;张先生压阵,若有乡亲不为断丞之礼所动,先生再明言,查案之中,需厘清脉络,请乡亲配合。”

柳桐倚看看张屏,桂淳此计简单说来就是桂淳负责招呼,他负责说服,张屏负责吓唬。柳桐倚担心张屏不赞同。

张屏并未反对,只道:“所有人家都去,只细问有老人的人家。”

桂淳点头:“先生说得极是,老年人系亲身经历,年轻人怕是道听途说,话里水份比较大。”

三人遂向离得最近的人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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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淳的安排确实有效,他们一家家询问并未有太多阻碍,大多人家不用张屏出声,或多或少讲出些线索。

三人择有老者的人家详细询问,将得来的线索对比筛选,大致拼出了黄稚娘一家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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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村正讲述的安家、桢氏女、栾邴之恩怨纠缠,张屏几人又问到一些,与村正所讲没什么区别。

栾邴、乳母、桢氏、老瞎子、桢小郎百般算计,皆成尘烟,给村里留下一个难题——

桢氏生的孩子无人抚育。

乡长临时请了村里的几个好心妇人轮流照看。栾生桢氏案子算是大案,又牵扯到本乡的望族安氏,现在栾桢两家的大人都没了,宅子烧了,地皮仍在栾生名下,并一些田亩产业,认真算起来,全是栾生桢氏从安家赚的,当要如何处置?是否归还安家?

乡里不敢擅自做主,上报县衙。知县与安家商议,安家道,已赠出的产业,不必收回,再说岂有夺孤女财产之理。他们不想参与栾家之事,免得伤心,那些钱财产业,可做孤女抚育之用,全由知县大人做主。

知县又与乡中长者商议,最初有意将女婴托付与寺观,财产一并捐给寺观,也算给孩子积福了。

岂料县衙问遍京郊的庵堂坤观,竟无一座肯接手。

桢氏的来历,师太们自然洞悉,恐怕她背后的势力仍暗中盯着这个女婴。至于那些产业,寺观也不在意。

宅院出过大事,乡间的宅地又不像城里的地皮那般用途广泛,没人愿意买。寺观要一处村中闲院何用?不能任由荒置,单打理就很费心,凭添俗务。

再则,这些本是安家的产业,安家当下说不要了,之后呢?万一安家后人反悔追讨,与望族扯皮也够棘手。

所以众庵观皆曰,这孩子尘缘深重,与佛家道门暂都无缘。

如此辗转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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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这个孩子有福气,那一任的知县心善,夫人亦十分贤惠,自掏腰包着妇人照料这个孩子,有夫有子的良家妇人几乎无人肯应,唯几个寡妇轮流照料。

不知哪位妇人管这孩子叫怜儿,可能是先喊她“小可怜儿”,渐渐简称为“小怜”、“怜儿”。于是怜儿便成了她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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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快满三岁时,一个在县衙做事的妇人向衙门禀请道,她愿意养这个孩子。

妇人是外乡人,嫁给顺安县衙的一个牢卒做续弦,膝下无子女,牢卒生前嗜酒好赌,死后没留下什么钱,房子也被收去还赌债了。牢卒昔日的同僚照应这位寡妇,让她在衙门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她当时年近六十,衙门里的粗活有些干不动了,忧愁往后无人奉养送终,想再嫁,托人说媒,老头们嫌她长得粗陋岁数大,总不能成。得知这个孩子找不到人抚养,觉得是天赐机缘。

知县任期将满,亦想给这个孩子找个安稳归处,斟酌了一番后同意了。但栾生毕竟有功名在身,栾怜儿是秀才之女,而这妇人是贱籍。怜儿若被她收养,即贬良为贱,不可为之。

妇人没立功,也没良籍男子肯娶她为妻,知县亦不能随意把她抬成良籍。

知县寻了一变通之法,命人代怜儿与这妇人拟了一纸契书,将妇人算成县衙为栾家代聘的养娘。她抚育栾怜儿有功有恩,栾怜儿长大后当以养母之礼恩待奉养她,不可视为仆妇,不能苛待弃养。

栾怜儿名下之产业,待她成年后,做其嫁妆使用。妇人不得随意动用。

知县询问妇人,打算继续留在县城,还是到渠里村住。妇人说她愿意辞去衙门的差事,住到村里专心带孩子。

知县遂做主,将栾家的部分田地变卖,换了些钱,将那座宅子没被烧的几间厢房修好,暂时圈成个小院,由妇人带着怜儿住下。其余钱财给妇人一些做置办必须物件与近期日用花销,大多存在乡里,与剩余田产的租金一并交由乡长及几名耆老代管,按月拨钱供妇人和怜儿花用,账目每半年上报县衙户房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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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初到村里,与邻里来往,显得十分豪爽。她在衙门做事多年,人情惯熟,善与人打交道。当时村里的人都觉得是一爽快妇人,心眼儿不坏。

时隔多年,妇人的真名实姓村民们记不清了,只记得她叫钩大娘。有的老人家说她好像就姓勾。也有几位说,因她初到村里时长得瘦伶伶的,总梳锥髻,两眼有些外凸,像野地里一种叫扁担钩的大蚂蚱。她在衙门干杂活时旁人也觉得她像,混喊她老扁钩,扁钩娘,最后喊成了钩大娘。

钩大娘似对这称呼不甚介意,认下了这个名字。她刚带栾怜儿的一段日子,栾怜儿看着颇不错。衣服干净整齐,小脸红扑扑的,不哭不闹很乖巧。

她们住的屋子钩大娘也收拾得很干净,置办了些家具物事,都很朴素。她说自己针线活不行,常托村里妇人给栾怜儿做衣服,付点零钱当工钱。她自己总穿旧衣服,一时间不少人夸她贤良,赞叹知县大人识人。

但渐渐的,有闲话生出。管钱的耆老们质疑钩大娘花费太大,钩大娘起初瘦,个子也不算高,饭量却委实不小,肥鸡胖鸭,猪蹄大肘子,顿顿不缺,又好吃酒。甜米酒烧刀子一坛坛地买。

村里细心的妇人又发现怜儿有些不对劲,总呆呆的,眼神木楞,逗她不笑,也不吱声。临时照看过怜儿的妇人都说她原比别的孩子漂亮机灵,一双琉璃珠般的眼睛总看这看那,爱哭也爱笑,笑起来特别招人疼。她爹娘虽不是东西,但都长得漂亮,更精明算计胜过鬼,生的孩子绝不可能呆笨。

钩大娘叫屈——烧塌了的残屋,漏风又闹鬼,总得拾掇吧。买家具不要钱?修补不用钱?小孩子娇嫩,能穿粗布的衣裳?制衣服不得要钱?这岁数的孩子长得多快呀。老爷们更不知道她嘴有多挑!嫌我吃得多,我吃咸菜馒头就是了,可让人来查我的箱笼,看看我自打来村里有无做过一件新衣裳!孩子养乖了也不成,非得哭闹才叫机灵?请各位奶奶们养几日我看看?我真的粗笨,什么也不会,苍天啊,谁懂我的苦我的心,要么我们去见知县大老爷,公堂上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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耆老们管着钱,自己账目也不太明白,当然不会真与钩大娘去县衙对账。

至于眼见着越来越呆傻的怜儿,村里的妇人也只好悄悄议论。不让钩大娘带,难道她们养吗?

想想她的爹娘,真养她,谁心里不犯嘀咕呢?

主事的老爷们不说话,轮不到寻常人管。

罢了罢了,随缘吧。

唉,正是父母无德,可怜孩子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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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屏几人初听到一段,不免疑惑。

按照之前查得的线索,黄稚娘的疯症是家传的,现今村民又说,黄稚娘的外祖母栾怜儿并非天生疯傻。到底哪个是事实?

如果不是天生疯傻,为什么栾怜儿、黄稚娘的母亲、黄稚娘三代女子都心智不全?

三人先一议论。

柳桐倚道:“依我愚见,当以事实为准。栾怜儿已离世多年,村民所言或幼时见闻或听长辈讲述,未必准确。”

桂淳赞同:“姑且一听,备做参考。”

张屏沉默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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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非天生,栾怜儿为何呆傻?

村民们说,当年村中的妇人们分析过,尤其郎中的娘子大胆推测,钩大娘没生养过孩子,女子像她这般年纪,很易烦躁,或许耐不住小儿淘气哭闹。她在衙门做杂役,先夫又是牢卒,应懂些手段。可能是给怜儿喂了什么东西,令其昏沉驯服。更可能是掺在甜米酒里喂的。如此,怜儿看起来既乖巧,脸色又红润。这么小的孩子不能碰酒,钩大娘下药再重些,孩子就废了。

怜儿一直比别的孩子瘦小,呆呆的。她会说话,口齿清晰,声音悦耳,与她聊些简单的家常话,像吃了没,天气如何之类,她都能懂。但再难些绕些的话,她就不明白了。

钩大娘一直说自己粗笨,不会做女红,待怜儿大一些,她却教怜儿做,怜儿竟做得不错。并打扫做饭之类的活,钩大娘也渐渐丢给了怜儿。

村中妇人看钩大娘品酒吃菜支使怜儿干活,不禁玩笑地道:“孩子养大了确实中用,娘子日后能更享福了。”

钩大娘一听此类话,立刻变脸瞪眼。

“真是捧杀我了,我一个衙门派来的老妈子,哪敢在小姐面前偷懒?只是姑娘长大总要嫁人,到时候有了婆家,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不得怪我没教养好?唉,老天在上,谁知道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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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大娘声称不敢享福,但飞快发福,数年后已成一虎背熊腰的妇人,除了一双微凸的眼外,一点儿也不像扁担钩了。

原先的知县早已升调别处。这桩孤女案,因闹得比较大,亦被新知县关注,循旧例办之。

管钱的还是乡长耆老,有年纪太大管不了或过世的,由乡里举荐长者补上,帐上的钱少得挺快,钩大娘与乡老们一直扯皮互骂,都说自己很省,对方不干净。有几回闹到惊动县衙,县里派人来双方各训几句,平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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