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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第八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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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倒也算平安,直到怜儿十一二岁的时候,钩大娘的一个弟弟突然来找她。

钩大娘当时约莫六十左右,据她说弟弟比她小两岁,但看起来岁数比她大,村里人评价说得快七十了。姐弟两个相貌完全不同。

钩大娘整天肥鸭大肘子的滋养,面色红润,声豪体壮,一双凸眼凝蓄悍勇,诚一龙精虎猛的妇人。但如此丰满,脑袋仍有些尖,长脸长脖,小个子。钩大娘的这位弟弟则方头短脸方下巴,身形高而胖大,挂满松垮皮肉。脑袋像省去了脖子直接粘在身上,后脑勺与肩膀间叠出层层肥膘褶皱,厚阔大嘴常带着笑,见人就发出呵呵声,行走拖着脚步,像得过什么病或腿受过伤,如此应是个憨厚的长相,却泛着一股刁奸邪气,村里会瞧人的私下议论,这汉子不像走正道的,或哪位豪杰麾下的打手之流。他虽身量高大,却习惯微躬着背,向上自眼梢斜处端详人,神色谄猥,约莫经年被人呼来喝去。因岁数大了遭遣,或得罪什么人被打废了,躲在哪里过了多年,如此到村子里。

这老汉遇到女子,总要深看几眼,咧嘴直笑。村中女子都绕着他走,男子们也觉得此非凡物,留在村中恐生波澜。先由村正耆老们去和钩大娘交涉,说县里让钩大娘照看栾怜儿,住的也是栾家房屋,钩大娘无权带亲戚同住。

钩大娘这回并未悍勇争辩,携着汉子与乡老们软语应对。说两人确实不是一个娘生的,汉子本是钩大娘亲姨家的独子,自幼父母双亡,在钩大娘家长大,和亲的一样,户册也写成是她亲弟。弟弟自少年时起各处帮工,吃尽苦,老婆跟有钱人跑了,孩子夭折了,想学人做生意,拿了半辈子攒的钱同人往外地跑买卖,一去不回。钩大娘以为弟弟要么出事没了,要么发达了忘了她这个姐姐,谁料近期才得消息,弟弟是被人骗去做苦工,好不容易逃回来,人也半废了。又这个岁数,难找活干,若她不管,弟弟就没活路了。求老爷们开恩宽容,她弟弟吃用都花自己的钱,可做些杂活抵房费。她今后支取只少不多。

不知怎么的,村正耆老们竟同意让这汉子留下了。

有些风言风语说,这汉子手里有点东西,孝敬了些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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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子留在村里,起初尚算安分,除却爱瞅女子,没别的出格举止。钩大娘渐渐地变了,擦脂粉戴首饰,用各种香味的头油,衣裳也越来越鲜亮,与她弟弟两人时常调笑,有几回村里好事的人竟看见她斜睇着她弟,吃吃娇笑,唤道,“栓哥。”“我的栓哥呦”,“我的好栓哥,你可急煞了我~”

村民们品出了不对劲。

这老头不是她弟吗,怎么一口一个哥呢?而且她弟的大名里没有栓字,相貌与户册文牒上所写也颇有出入。

钩大娘则解释,栓哥是她弟的小名,户册文牒都好些年前的了,一直没更换,弟弟在边地矿山被搓磨多年,早变样了。

乡长村正耆老们装聋作哑,不理村民反对。栓哥见谁都笑,村民拿不到他别的错。有人在他盯着女子看时出手教训,栓哥竟仆倒在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钩大娘嚎啕说弟弟上了岁数,身体的根基也坏了,稍不留意可能就动弹不得,吃喝拉撒都得让人伺候了。谁碰坏了她弟,就要管他到底!这可是京城边上,不能无法无天!

于是村民见了这对姐弟都绕着走,更没人管怜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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怜儿当时的处境,村民们没细说,只神色或叹息或悲悯,含糊道,大人们请想,落在这两人手里……唉……

钩大娘妒火炙热,渐渐人前都装不住了,怜儿脸上常有伤,每天跪着为钩大娘捧茶捶腿洗脚,邻居常见钩大娘边踹她边骂——

“丧克的小骚婢,贱皮子生的小贱皮,奶奶我是教你学好!”

“在别处你舔恭桶都没人要,除却老娘天下哪有第二个善人!”

“妾是主母的婢,况且你个贱丫头,比你爷的擦脚布还不如!让你磕头叫奶奶是老娘的慈悲!”

……

有实在看不下去的告知乡长村正。钩大娘又先一步到乡长村正耆老面前陪笑,说她有事上禀,又不知如何开口……怜儿这孩子,许是因被她独自带大,当她是娘,却一直没爹,待见了她的栓哥老弟弟,格外依恋。钩大娘以为,怜儿是把栓哥当爹了。哪知,钩大娘掩住口,噗嗤一笑。

”哎呀,说来大老爷们莫怪不规矩,只是小孩子家家天真罢了——她竟说,想做她栓爷的新娘子,这样可以一辈子不离开栓爷,更不离开我了。嘻嘻~~奴还当她是小孩子玩笑话,说,你不懂的,你栓爷比你年长这么多,怎么能娶你呢?岂料她说,怎么不能。栓爷年轻得很呢,就是栓爷一百岁,两百岁,她也要做栓爷的新娘子,她还要给栓爷生好多小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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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屏不禁握紧了拳。桂淳冷冷问:“贵村竟如此放任这两个畜生?”

柳桐倚道:“纵任恶行,即是禽兽为伍。”

说这段往事的几个村民皆摇头叹息。

其中一人道:“这孩子,仍是有些福气的。她的事县里的大老爷知道,比知县大人更大一些的老爷可能也知道。即便大人们贵事多,暂时未理会,说不定哪天也能想起来。”

所以,挑到明处,乡长等人就不能继续装聋作哑,顺着钩大娘和她栓哥弟弟的意。

其中一位耆老问,可是栾怜儿有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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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屏冷声问;“是谁说的这句话?”

讲到这段的村民们又都说记不清了。

“多少年前的事,讲话的人早不在世了。”

“那婆子没敢编谎话,村里有郎中,一诊脉自会分明。”

“这姑娘算是有福,乡里正好有一位县衙的人,就跟老天特意派来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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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人姓宽,名俭,乃县衙户房的一名书吏。据说系明经出身,颇有才干,入县衙时甚被看好前程,可惜性格太过刚介,得罪上司。旁人官越做越高,他却愈滑愈下,被贬成小吏,上司仍觉得他在衙门里晃着碍眼,于是捏个理由,遣他到乡下,管些村民争地,侵扰官田,丈量图绘之类难缠难办的琐碎事务。办好了无功,稍有纰漏必罚。

乡里照看栾氏孤女的这本烂账,起初也交给他理。宽俭精通算学,一理即明,稍一捋便抖出一堆线头。乡里赶紧求县里派活将他调开。可栾怜儿的事,宽俭已洞悉。

他这时饱经风霜,不像年轻时那么莽了,看出乡里和钩大娘栓哥达成了某种协议。只要栾怜儿不死不残,能熬到嫁人,钩大娘和栓哥怎么折腾,乡里都假装看不见。

乡里敢这么大胆,必疏通了关节,不怕宽俭这样没实权又不受待见的小书吏上报县衙。

于是宽俭没有硬碰,假装不理会,暗寻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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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留心观察钩大娘和栓哥日常举动。两人都说一口流利的官话,听不出口音,但饮食口味有别。

钩大娘爱吃猪油,每每吩咐怜儿用肥膘炼制,喝汤吃面都要放猪油,最喜吃猪油酥饼蘸白糖,连米饭也用猪油拌。

栓哥则无此好,他猪蹄大肘子不少吃,却只吃素油炒的菜,喜放浓酱。

钩大娘和栓哥对面吃饭,怜儿跪在桌边服侍,有时端错了饭,钩大娘即对她一顿拳打脚踢。

不过炼猪油剩的脂渣,钩大娘和栓哥都爱吃,钩大娘吃蘸糖的,栓哥吃咸口洒椒盐面的。两人闲时在房中廊下对坐,同吃一大盆油脂渣,你蘸糖来我洒盐,共品一坛老白干。

每每此时,钩大娘先入座,劈脸给怜儿两巴掌骂几句小贱皮把脂渣炸成这样,一脚将她踹开,让她滚去别处莫碍眼,再斜睇向屋内,媚媚地唤:“栓哥,来吃脂渣渣呀,香得唻~~”

宽俭遂断定,钩大娘的家乡或在南地,老栓像北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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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辖下的县衙,身份审核极严,钩大娘的户册文牒应该难寻纰漏。宽俭推测她原本的弟弟可能已不在人世。两人都长年在外做工,户册需本籍衙门销改,钩大娘便钻空子让她的亲亲老栓哥哥冒用了弟弟的身份。

这对假姐弟真鸳鸯并非同乡,是在何处勾搭上的?

宽俭不讨上司欢心,但与县衙的几个文吏交情不错,遂写出老栓大概的年纪与相貌特征,又绘了一张图,托在刑房做事的友人秘密查一查,钩大娘在县衙做事时,牢中有无一个老栓这般的囚犯。

也怪老栓长得太有特色,没多久,被查出,他果真是多年前一桩案子的犯人,自少年时起就偷鸡摸狗,没做过一天正事,因体貌彪悍,当过打手之流,混世也不讲规矩道义,卖同伙坑帮派随手就干,衙门的人只纳闷他是怎么活到这把岁数的。

他上一回就是帮人看赌场时手脚不干净,被按个打杀人的罪名送进衙门。

本来判了斩立决,他颇有运,赶上先帝大赦,改发往边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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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大娘彼时刚随着先夫搬到顺安县,往牢里送饭时,与这厮对上了眼。

老栓在边地做苦工多年,钻了个漏子逃出,蛰伏回京城,据他后来招认说,是想报仇,发现当年的老仇人早被朝廷灭了,一时茫然,在街头徘徊之际,竟遇到来县城采买的钩大娘。大栓颇善认人,钩大娘胖了很多,大栓仍从她的尖发髻上将她认出,见钩大娘买东西十分豪阔,于是尾随,再相认,当年只是四目相对,情种心底,这时历遍种种再相逢,情种变火种,熊熊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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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大娘说,老栓听到衙门派她照看栾怜儿的事,笑她傻,真把自己当老妈子。所谓生恩没有养恩重,这妮子爹娘已死,你这养母更胜过她亲娘,她孝敬你,天经地义,你们母女不分彼此,她的不就是你的?

老栓则道,是钩大娘对他说,她得了桩好买卖,小丫头片子爹娘诈了财主的钱,没福气花,全死球了。知县大老爷和财主家太仁义,这钱仍便宜小丫头了,还雇人养她。本是个小贱种,岂配这样享受?没天理!可惜大老爷盯得紧,不能剁了那丫头,先养着,管钱的那帮老头们肯定也舍不得等这丫头真长大了把钱一遭卷去婆家。凭什么,她配么?好哥哥呀,待咱们帮她受一受,也是替她消灾积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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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大娘和老栓都有了些岁数,在公堂嘴硬时,受了点刑,没扛住,未待上报府衙,就死在了牢里。

账上损耗,都算成是被他们榨取。

宽俭也只向衙门说,他觉得老栓身带匪气,于是起意查证,意外发现钩大娘藏匿逃犯。其他的一概未提。

乡长村正耆老们并未担责。甚至在栾怜儿出嫁的时候,县衙还表彰了他们多年的辛苦。

栾怜儿嫁的人,就是宽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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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评价宽俭娶栾怜儿一事都挺含蓄。

只道宽俭当年若直接干预或委婉促使,让栾怜儿择一位年岁相当,出身忠厚良善人家的郎君嫁了,他仗义救扶孤女之举必成一件美谈,说不定能在县志府志里留下姓名。

但他竟直接把可怜的孤女娶了,不按义士该走的道路走,县里经营十几年的感人故事有了一个不尴不尬的结局,他本人之前的举动也必被人怀疑是别有用心。

据说钩大娘在公堂上直接咆哮:“姓宽的跟我们是一样的人,大老爷怎么只抓我们不抓他?老娘伺候那丫头十几年,姓宽的才是那个直接摘桃的!就因为我们是穷苦人,他是识文断字的小老爷么!老天不公,老娘不服!!!”

县里此后没再提过栾氏孤女的事,时日一长渐被淡忘。

宽俭娶了栾怜儿后,旁人以为他会变卖栾家剩下的家产,带着栾怜儿搬到别处去,没想到他直接辞了官,住进村里。

这么做的缘故,有好事的分析,也是宽俭精于算计的体现。

由乡里代管的那笔财产,耆老们称,全被钩大娘和她的栓哥哥贪光了,甚至还亏空不少。耆老们好心,贴补了一些,拿栾氏的田产抵账。且仁慈大度,没有抵光,剩了点边角荒地,当是赠给栾氏孤女了。

宽俭若仅是一个仗义相助的县吏,大可以慢慢和乡里掰扯账目。可他要娶栾怜儿,县里和乡里硬卡,他也不容易娶,所以宽俭很机智地,没再提账的事。

栾怜儿名下的财产,只剩那处宅子跟一点边角荒地。

宅子不小,但里面死过好几个人,被火烧过。钩大娘带着栾怜儿一直住在西南角的几间屋里,本以为经她们盘一盘,若栾怜儿出嫁,这处算被暖过一道,不那么凶了。谁知钩大娘和老栓落网,宅子又添一层煞气。

曾有传闻,桢氏爷孙积年骗来的金银和栾生从安家顺出来的宝贝被藏在这个宅子内。钩大娘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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