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它的视角，燕逸岫和卫崧清楚看到了消失在居民楼里的研究员再次闪现，这回手里多了一袋东西。

她穿过这条连接咖啡馆厨房的暗道，很快又两手空空折返。

小蚂蚁趁机跟随她进入暗门。

视野骤然转为明亮宽阔，一个小小的实验室映入两人眼帘。

“这么小，不像是秘密基地。”

燕逸岫点头：“看样子只是储存货物的中转站。”

买卖方交易的地点直接链接最重要的基地风险太大。看来，想要找到实验室，还是得回到工地处。

研究员在小实验室里做了几分钟记录，清点杂物，没多逗留。

小蚂蚁在操控下悄然爬上她的裤脚黏住，跟随她一步步移动进入另一端的暗道离开，兜兜转转最后顺利来到真正目的地。

查到护民制药实验室地址入口了。

小蚂蚁跟着研究员钻进实验室后，廖怀霖接手控制设备操作，排查监控和危险，攻破防盗和报警装置抓紧时间收集线索。

任务成功进入下一阶段，燕逸岫和卫崧任务完成，收尾后打道回府。

两人抄近路离开，正好路过监管局。

听到细微摩擦声，燕逸岫抬头远望。

现在时间已经入夜，正好整点，监管局每层窗户都在匀速关闭。

“监管局怎么老是关窗，不嫌闷吗。”

“据说是防帮派。”卫崧搜罗回忆找出以前听大人聊过的内容。

“以前地下城很乱，治安非常差，监管局不管事，不在乎民众死活，和民众矛盾很深，天天都有帮派来砸门砸窗偷东西。

“所以就后来多了项规矩，每天入夜到点就关窗上防护。”

“好淳朴的方法。”燕逸岫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她还以为会用什么超级高科技神奇武器和装备，结果只是关门关窗，莫名透出一丝憨直窝囊感。

两人闲聊着监管局的事坐上车启程。

燕逸岫后仰靠坐望着车顶，翘起二郎腿，刚歇两口气就见卫崧又变魔术般掏出一袋点心递过来。

“你又研究新品了？”

“嗯，试试味道怎么样。”

燕逸岫抬高手臂，边拆包装边打趣：“闻气味就知道肯定好吃，整个行动组的嘴都被你喂刁了，现在大家都看不上外面的点心。”

卫崧笑着接话，目光稍稍低下，从燕逸岫的脸落到她肩上。

她头靠椅背，两侧头发被胡乱压着，弯弯曲曲朝不同方向虬蜷。

向上弯曲的弧度顶端泼着一层外头照进来的白光，仿佛薄雪静停。

卫崧因此想象出了冬季的、雪里的燕逸岫是什么模样。

真期待将来能真正看见，冬天的A省有很多美景，还有些他发现的小众地点很适合冬天观光，有机会带她去看看就好了。

天极区有个偏僻景点少有人知，其它季节时普普通通，一到冬雪日便显出独特来，每年冬天得了空他就会去那里走走。

之前他还见过有人在雪地里打闹，一人躺着，一人在旁边歪歪扭扭地走，似乎是笑得直不起腰。

看不清是女是男，但那片松竹环绕的雪地的孤寂干净氛围比电视剧里刻意营造出的还吸引人。

或许……真的很适合情侣去走走拍拍照，哪怕只是依偎坐在一起不说话。

卫崧忍不住抛过眼神，瞧瞧燕逸岫侧脸。

可能她早就看过了，可能她不感兴趣，但A省这么大，总有能一起做的事情，就算去不成哪里，一起看车窗外的雪也很好。

雪，多适合，多符合，不知道除他之外还有没有人用雪来形容过她。

一样的清凉、神秘、沉默无声，来无声去无息，展现出的是完全的白，沉寂的空白。

冬天的时候，逸岫都会做什么事？

到了冬天，就是窝在家里吃烤红薯的好时候了。燕逸岫望着窗外泼在屋顶和地面的白雪似的光，不由自主联想到冬天。

她想到每年冬天吃不腻的烤红薯、糖炒板栗等等，想念热腾腾食物包在冻僵双手里的温度。

她应该能在冬天前回家。

到时候就可以待在熟悉又温暖的小出租屋里听风听雨，看雪看夜。晚上洗完澡穿上厚厚棉衣，窝在被子里追剧看番听音乐。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冬天的晴天。

如果有钱能租个大点的房子，冬天有大太阳的时候就能搬张摇椅去阳台，戴上眼罩窝在摇椅里晒着太阳摇摇晃晃，耳机里放着最喜欢的歌睡觉。

衣服烤得热烘烘的，屈起胳膊腿，棉衣棉裤紧贴在身上，吸饱的热气随之也紧紧覆盖过渡到身上，更暖和、暖和得让人觉得幸福。

如果就这么死了更好，不管老死病死还是猝死，死在冬天晒太阳的时候最好了。

这是她自认为最幸福的结局。

两个人各怀心事，想着想着同时露出笑容。

卫崧注意到她吃了口蛋糕后嘴角翘起小小的弧度，便问道：“你在笑什么？会好吃吗？”

燕逸岫点头：“突然想到了点高兴的事，好吃，怎么可能不好吃。”

我也是，卫崧心想，听到肯定回答后安心坐好，望着窗外无限蔓延的白晃晃灯光。

夏天太热了，冬季快来吧。

他想念雪，他想观雪，他想在燕逸岫身边度过更多季节，想经历更多有她陪在身边的事。

两人前脚回到基地，姜韫后脚出现，带来新情报。

“倪蘅发现了有关护民制药的重要线索。”

屏幕上弹出一张人像，瘦巴阴沉，穿着囚服。

“这是倪蘅根据线索揪出的参与绑架拐卖的嫌疑人之一，已经因杀人而入狱的地虎帮成员阿杜。”

核查清楚后，昨天倪蘅带着筹码去狱里见阿杜，摊牌讲开。

得知她们连这秘密都查到了，阿杜便以换更好的环境为条件坦白罪行。

以前他穷得喝西北风，为了生存，偷盗抢劫什么都干，差点突破道德底线去杀人。

那个被他随机挑中的倒霉鬼苦苦哀求无果，最后说可以给他介绍来钱又多又快的好工作，求他放过自己。

那人代号为x。

x告诉他，这个秘密只有他确认狠得下心干、为了钱什么都肯干才能透露。

阿杜穷得快疯了，哪还有心思和道德顾忌这些那些，果断点头应允。

于是x坦白，他现在在干的是类似转卖人口的活。

缺钱花的、不想搬进地下城的、甚至已经住在地下城但快活不下去的，还有条来钱的途径——租借或直接卖掉家人和孩子换钱，这些人是珍贵的货物来源。

x用钱换来合适的货安全转交给上面负责人，再从负责人那儿报销和拿奖金分红抽成。

哪怕是作为中间商赚差价，一次交易的差价就够潇洒快活一两年。

阿杜听完心动了，但又有些犹豫，谨慎询问x那些大人和孩子最后去了哪。

x不知道，他说他不想好奇，也不能好奇。

赚这种钱，最重要的就是老实干活，守口如瓶，不要好奇和多嘴。

阿杜自己也不傻，预感内幕可能比影视剧里的还可怕，难免担惊受怕，不太敢掺和。

但x张口说出的报酬和奖金又高得吓人，一单就能吃一年，多赚几次他就发了。

负罪感在金额面前不值一提，犹豫一秒都是对钱的不尊重。

阿杜一盘算，决定接受x邀请入伙干中介的活。

x分给他资源和途径，以此换取抽成。

阿杜打算得很美，等到时候攒够养老的钱，他就早早金盆洗手，不再害人，一定每天诚心吃斋念佛赎清罪孽，老天肯定会原谅他的。

于是他满怀忐忑和兴奋入伙了。

入行后，他真正体会到这门生意有多赚，来钱之快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俗话说得没错，狠得了心的恶人能发财。

他成功在短期内摇身一变摆脱贫困，于是对x心怀感恩，更加卖力干活。

但久而久之，这份感恩逐渐变味。

业务熟悉后他自己开始寻找货源，拓宽人脉，甚至创新想到直接偷人抢人的法子，赚钱冲劲势不可挡。

他辛辛苦苦靠自己打拼，x却仍然雷打不动坐拿抽成。

阿杜逐渐不满，嫌他分成拿太多，嫌他后续也没理由一直拿分成，明明都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

他心里的不满在无意中通过x认识了另一“同事”q后暴增。

你来我往打交道中，阿杜得知x从他手里拿到人后正是交给q这个上级负责人，又从q手中抽成。

了解了内情，阿杜更觉不公平，心疼自己白白浪费的钱。

x巧舌如簧套来个手下跑腿帮他拉货，躺着什么都不干就轻松赚两份钱，凭什么他这么自在？

q也忍不住感慨，要是自己能直接从阿杜手里拿货就好了，双方都能各省一笔。

这段无心之语溜入耳中，沿路滚落心底，变成一块沉重磨刀石坠着。

一个月后，阿杜因小事和x爆发争吵，积怨一股脑涌出，冲动之下直接杀了x。

在帮派里混了这么久，阿杜不是没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激情杀人后冷静想好方案毁尸灭迹，继续若无其事过日子。

没了x这个理直气壮吃白食的家伙，阿杜后续直接和q交易，这下赚多少拿多少，手头更宽裕了。

他从没和q再直接见面，按q谨慎和避嫌的要求，他只把货放在指定地点。

可惜省了渠道费的快活日子没持续多久，阿杜就挨了向步青的拳头，被严睢拷上手铐，被丢进监管局大牢。

监管局已经查证x身份不明，找不到亲属，DNA匹配不上，很可能也是药物实验受害者之一。

看完资料，燕逸岫悄悄“哇”了声。

倪蘅这回立大功了。

已经回家的温簌也补充上自己了解到的：“听说她靠很少的线索就倒推出可能性，好聪明，而且独自伪装深入帮派调查时还撞上一伙人秘密交易。

“对方为了灭口一路追杀，倪蘅轻松化解，顺便又抓了一伙违法分子，双喜临门。”

虽然有了人证，但现阶段还不能打草惊蛇，她们得继续暗中查护民，二号嫌疑人q继续由向步青小组负责。

燕逸岫听着情报，跟着队友一起进入廖怀霖的研究室。

“来得正好，我这边马上完成了。”

廖怀霖已经成功入侵护民制药秘密系统，挖掘出隐藏的药品清单和人员名单。

她火速拷贝备份所有资料，设置好程序掩盖痕迹，确保万无一失才专心看内容。

凭这份资料，她们找到了神秘消失的VK3251的去向，与之类似的还有很多药物。

也正如她们猜测的，这里头涉及人体实验。

护民制药研究所购买超过实际使用量的各种药是为了研制各类毒药，不管买家需要什么样的，只要钱给到位，护民就帮忙研发。

而如何制药、药效如何，就靠被抓来做实验的人检测了。

最重要的文档有两份，交易记录名单里全是密文，她们目前看不懂。

看到标题旁的小字备注，所有人陷入沉默，沉重到张不开嘴。

这些名单还只是实验成功的药的交易，实验失败的没记录在案，无法投入使用，但人体实验绝不会比这少。

礼拜的毒药或许也来自护民制药，这份名单里很可能有礼拜的线索。

得到消息下楼来看情况的季渊知复制走资料保存：“我尽快破译给出结果。”

廖怀霖深呼吸，做好心理准备打开另一份实验名单。

标题为“货源信息”。

一点开，密密麻麻的名字铺陈开来，翻不完，看不完，犹如一条条僵直的黑蠕虫死尸挤在同一张白床上。

燕逸岫不忍直视，飞快扫过，但目光落在某个名字时瞬间凝住移不开。

一股冷意从头凉到脚，将她冻在原地。

虞瓷。